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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索毅夫好像很怕這位怪客,果然坐在一旁,禁若寒蟬,不敢再說。

  祝文輝、桑飛燕眼看索毅夫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也不好說話。

  木客一口一杯,杯到酒乾,一杯酒就夾一筷下酒菜。他吃得雖快,但吃相很斯文,連嘴巴都沒動一下。因為他塞進口裏去的東西,不用咀嚼,都是吞下去的。

  這怪人簡直怪到極點!

  桑飛燕看的想笑,但沒敢笑出來,那是她已經看出木客對自己兩人,似乎並無惡意。

  她是從患難中掙扎出來的人,知道這種古怪的人,是得罪不得的,雖然自己兩人並不怕他,但這人多少總是有助於自己的人。祝文輝和她心意相同,覺得此人突然出現,必有緣故,因此只是敬陪末座,對木客有著一份虔敬之心。

  木客吃的很快,圓桌上的酒菜,不過轉眼工夫,就被他一個人一掃而光。

  他似乎吃的很愜意,放下竹筷,咧著闊嘴,朝祝文輝兩人笑了笑道:「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祝文輝道:「老丈要我們到哪裏去?」

  木客緩緩站起身道:「你們是老夫領來的,自然要跟老夫走了。」

  這下,索毅夫可急了!

  祝文輝、桑飛燕是神君交代,要他好好招待的,明天早晨,神君還要召見,怎麼能走?

  走了自己如何向神君交代?他趕忙跟著站起,陪笑道:「木老,你老千萬做做好,你老把……」

  木客沒待他說下去,右手枯乾的鬼爪已經又按上了索毅夫的肩頭,冷森的道:「坐下,老夫吃了你的酒菜,才對你客氣些,老夫說出來的話,有誰能改動一個字?」

  放開手,回頭催道:「你們還不隨我走麼?」隨著話聲,舉步往外行去。

  祝文輝聽他這般說法,心知必有緣故,急忙隨著站起,低聲說道:「妹子,咱們走。」

  桑飛燕應了聲「好」。

  祝文輝一抱拳道:「索師爺恕在下兄妹失陪了。」

  話聲一落,兩人一齊往廳外就走。

  索毅夫被木客按著坐下,似是定住了一般,目瞪口呆的望著兩人離去,既沒加以阻攔,更沒開口說話。

  他是被木客制住了。

  ***

  盤山。千峰卓立,有下盤,中盤、上盤之分。

  石徑盤紆而上,人有相間咫尺,而一在樹杪,一在崖底者。

  上盤寺在盤山絕頂,再上去有懸石亭和劍臺,傳係李靖舞劍處。

  上盤寺今晚成了中州一君的「行宮」。

  從山門一直到後院,到處燈火輝煌。

  每隔一、二丈,就面對面的站著一對綠色勁裝漢子。

  從山門一直通向後院,都有綠衣武士站崗守護,人數少說也有數十名之多。

  他們是中州一君的隨行衛士,號稱「綠刀武士」,個個武功了得,但誰也沒看到他們出過手。

  中州一君所到之處,早已有四大將軍開路,黑白兩道,誰不懾服?哪有他們用武之地?

  上盤寺後院,花木扶疏,曲徑通幽,一排三間,自成院落。

  長夜未盡,天宇間疏落的星辰,還在閃爍著微弱的光亮。

  精舍中,十二盞流蘇宮燈,映照著金碧輝煌的畫棟雕樑,更顯得氣象萬千。

  正中間一張鋪著紅毯的八仙桌上,金盞玉筋,擺滿了海味山珍。

  居中坐的正是身材矮胖,一身繡金黃衣的中州一君,他身後侍立著兩個宮裝醜婦。

  在中州一君左右兩邊,則是「四大將軍」。

  今晚這一席酒,雖是中州一君為花門主接風,中州一君統率三門、五派、七幫,稱雄江湖,豈能讓人家接近他?因此被款待的賓客,反而屈居下首。

  ▼第二十三章

  花見羞、花信風臉上,都蒙著黑紗,這是一件非常彆扭的事情!

  臉上蒙著黑紗,對視線並無多大影響,說話當然也不會有多大妨礙,但戴著面紗,喝酒吃菜,就大大的不方便了。

  每喝一口酒,都得左手先輕輕的掀起面紗一角,每吃一筷菜,左手也得配合著掀起面紗,才能送到嘴裏。因此,不論喝酒吃菜,舉動就必須十分緩慢。

  男人吃東西的時候,如果舉動太緩慢了,就顯得他動作呆板,反應遲鈍,看了使人好不討厭。但如換了女人,尤其漂亮女人,吃東西的舉動,越緩慢,就越發顯出她大家風度、雍容華貴。

  更何況花見羞纖纖玉手,輕掀著面紗,在面紗底下,緩緩露出一角紅菱似的櫻唇,櫻唇啟處,隱約的見到白玉般的貝齒。

  就是那麼一瞥,面紗又垂了下來!

  就是那麼一瞥,就會使人心癢難搔!

  從前有一個詩人,題背面美人圖詩云:

  「美人背倚玉闌杆,惆悵花容一見難,幾回喚她她不轉,癡心欲掉畫圖看。」

  他看不到美人的花容,想把圖畫反過來看,但就是把圖畫反過來看,也依然看不到美人的花容。

  花見羞臉上,蒙著黑紗,看不到她花容,但只要揭下蒙面黑紗來,就可以看到了。

  中州一君獨踞上座,坐在首位,正好是花見羞、花信風兩人的對面。

  花信風老太婆了,沒有什麼好看的?

  「神君」一雙灼灼「神目」,自然而然的落在花見羞的蒙面黑紗之上,捨不得移開。

  上酒、上菜,當然也都是女的。

  左將軍知道「神君」雅好此道,「行宮」中所有使女,自然都經過特別挑選,個個體態輕盈,面貌姣秀。只是這些使女,每人臉上,全部依照萬象宮的規定,戴上了蒙面黑紗。

  這一來,但見一個個婀娜多姿的美好身段,在面前晃動,因為面紗蒙住了她們花容,使神君無法仔細欣賞,這是多麼掃興的事兒?

  酒過三巡,左將軍齊天遊忽然手托酒杯,站起身來,朝侍立中州一君身後的兩個醜婦含笑道:「東峨、西峨二位姑娘,侍候神君遠來,一路辛苦,在下借花獻佛,敬二位一杯。」

  說完,一面朝伺立下首的兩名蒙面紗青衣使女吩咐道:「春雲、春雨,還不給兩位姑娘斟酒?」

  兩名青衣使女「嗯」了一聲,各自斟了一杯酒,放在盤中,然後手托銀盤,俏生生的送到兩個醜婦面前。

  中州一君嘻著一張苦瓜臉,含笑看看兩人,並沒作聲。

  兩個醜婦真是馬不知臉長,左將軍投其所好,這兩聲「姑娘」,叫得她們「芳」心大悅,咧開厚嘴唇,同聲怪笑道:「齊將軍誇獎了,敬酒兩字,小婢如何敢當,小婢理當敬齊將軍才是。」

  隨著話聲,兩隻又粗、又糙、又短、又黑的手爪,已經落到盤中,端起小酒盞兒,朝她們又闊、又厚、又紅、又黑的血盆大口中倒去。

  左將軍和她們乾了一杯,右將軍沙成峰又站了起來,舉杯笑道:「沙某也敬二位姑娘一杯。」

  兩名青衣使女又在盤中斟滿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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