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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趙南珩和他目光乍接,只覺她暈生雙頰,含情脈脈,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驟然相逢,另有一種說不出的驚喜成份,同時也看清紅衣少女似乎和在羅髻山初見之時,消瘦了許多,臉色顯得略帶蒼白!

  趙南珩快快避開目光,臉上還熱烘烘的,輕咳一聲,拱手道:「在下尚有人在廳上等候,姑娘有什麼見教,就請賜告。」

  紅衣少女忽然幽幽一嘆,側過臉去。

  趙南珩依稀瞧到她那雙靈活的大眼睛中,隱含淚光,不由呆了一呆。

  暗想:此女怎的和在羅髻山初見之時,好像變了許多?在自己印象之中,她是個冷漠倨傲的人,如今卻好像滿懷委曲,不勝幽怨!

  紅衣少女低低的道:「是的,我應該告訴你了!我也不怕你見笑,我就是為了你,才趕來的!」

  趙南珩心頭又是「咚」的一跳,但沒有作聲。

  紅衣少女續道:「這是半月以前,我聽西寧山的報告,說峨嵋派不知怎的,突然有幾批和尚,易裝下山,而且下山的人中,居然還有伏虎寺長老在內。師傅聽得很是生氣,說你們宣佈封山,乃是兩派約定之事,何以又自毀信諾?立時要老令公查明真相。」

  趙南珩聽得劍眉微微一軒,但又忍了下去。

  只聽紅衣少女說道:「我和姥姥剛趕到山邊,就接到二師姐的飛鴿傳書,說在江陵附近,一條船中,發現一人,極像峨嵋方丈大覺大師……」

  趙南珩不待她說完,急著問道:「你二師姐可曾看到船上還有什麼人?」

  紅衣少女搖搖頭道:「不知道,二師姐只說那條船好像是朝南去的,後來忽然失去蹤影。前天……哦,你不是在巴東見到過他……木香主嗎?我是聽他說的。」

  趙南珩暗暗「哦」了一聲,木宇真果然就是東華莊的木香主!

  紅衣少女接著說道:「方才這裏馬管事發出緊急救援信號,說有強敵來犯,而且來人熟悉莊中佈置,所有機關,都無法阻攔得住,姥姥因另有要事,一時無法分身,要我們隨同西方教主先行趕來,這才知道來的是四大門派的人,你也來了。」

  趙南珩道:「我們得到消息,四位掌門人被安置在這裏,才行趕來,不料我們事前,已經有人來了,使用『玄陰掌』傷人的,並不是我們。」

  紅衣少女點頭道:「是啊,西方教主先前懷疑你們是一夥的,後來馮管事醒過來了,據她說,出手傷人的是一個白髮老嫗,另外還有幾個人,她都沒瞧清,才知道這是一場誤會。」

  她眼角瞟了趙南珩一下,又道:「我請你來,是為了四大門派掌門人,不是羅髻派或西方教劫持的,這一點,西方教主特別的要我告訴你,轉告四大門派。姥姥在天亮以前,也會趕到這裏。西方教主因這裏死傷了許多人,她也作不了主,你們大夥進入東華山莊,羅髻派這個台,也是塌不起。姥姥脾氣不好,等她到了,你們一個也休想離開,所以西方教主的意思,是希望你們留下一個人來,當面和姥姥解釋清楚,免得雙方傷了和氣。」

  趙南珩瞧她說得不像有假,想了一想,道:「貴派耳目遍江湖,可知四位掌門人下落?」

  紅衣少女咬著下唇,說道:「我們也在查,只是目前還沒有消息,等我知道了,一定會設法通知你的。」

  趙南珩拱拱手道:「姑娘如無別要事,在下失陪了。」

  紅衣少女望著他,沉默有頃,忽然抬眼道:「你和姥姥在山上見過一面,你們中間,由你留下來,最為適當。」

  趙南珩道:「這個自有幾位老前輩決定,在下不能作主。」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只要你同意,西方教主自會和他們說的。」

  趙南珩猶豫了一下,還沒開口。

  紅衣少女欲言又止,終於羞澀的道:「為什麼你留下來最為適當,你知道嗎?」

  趙南珩心頭一凜,冷冷的道:「在下不知道,而且在下也不願看到石龍婆。」

  紅衣少女笑容倏斂,站起身來,揮手道:「好,你可以走了。」

  趙南珩拱拱手道:「多謝姑娘盛情,在下這就告辭。」

  紅衣少女嬌軀微微顫動,氣道:「我以後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你快走吧!」

  趙南珩呆得一呆,轉身朝圓洞門走去,兩扇朱門,好像有人操縱一般,自動向左右推開。

  剛一跨出門口,只聽紅衣少女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趙南珩,我心裏恨死你了……」

  「砰!」石門重又闔上,趙南珩心頭不期起了一陣說不出的悵惘,一時只作不聞,舉步向甬道中走出。

  瓊仙已在前面相候,瞧到趙南珩,連忙輕輕問道:「你和小宮主談好了?」

  趙南珩不願多說,含糊的答應了聲。

  瓊仙抿抿嘴,神秘一笑,柳腰扭動,轉身道:「小婢這就送少俠出去。」

  六角廳上,大家正在焦急,見到趙南珩從左邊門中出來,紛紛圍了上去。

  趙南珩立即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大行大師聽說她們半月以前,曾在江陵附近船上,見到掌門師兄,不禁修眉微皺,沉吟道:「掌門人既在江陵附近出現,那麼百愚上人和一塵道長,極可能也在船上無疑,只是荊州北帶襄陽,南通全楚,又是長江水道要衝,四通八達,真要被人劫持,不但已事隔半月,而且去向不明,真是一件棘手之事!」

  趙南珩忽然想起當日在歸州客店中,曾聽木宇真說過:「長江一帶,也出現了一個秘密幫會,叫做朱雀旗,專門擄人勒索,無惡不作,據說主持這朱雀旗的是幾個兇名久著,久已不在江湖走動的厲害人物,四大門派掌門人,莫非就是朱雀旗擄去的,也未可知。」

  木宇真在當時也許只是推測之辭,但如今想來,四位掌門人莫非真是被朱雀旗擄去了?

  心念方動,只見一葦子持鬚道:

  「大師可是相信這四位掌門人,確非西妖所擄?」

  虞平目光流動,說道:

  「各位老前輩,西妖門下之言,未必可信。」

  孟守乾吸了口旱煙管,點頭道:

  「老朽認為她們小宮主說的,並沒有假。」

  一葦子道:「孟大俠見多識廣,必有所見。」

  孟守乾炯炯目光,瞧著虞平,嘿嘿乾笑兩聲,沉聲道:

  「虞老弟……」

  虞平聽他喊聲有異,同時和他目光一對,心頭不由「咚」地一跳,身不由己後退一步,勉強笑道:

  「孟……老前輩有何指教。」

  孟守乾瞧他這一步後退,顯見心虛,但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果老朽推想不錯,老弟你……該是……」

  他故意拉長語氣,底下的話,還沒說出。

  但虞平已是臉色劇變,左手籠在袖中,驚惶的道:「晚輩如何?」

  ▼第五十七章 有意安排縱鶴歸

  孟守乾道:「受了人家的愚弄!」

  虞平暗暗鬆了口氣,道:「孟老前輩此話怎說?」

  孟守乾哈哈一笑道:「老弟在漢陽聽來的消息,只是人家故意安排的陷阱,這叫反間之計,老弟扮演了一次三國中的蔣幹,聽來的全是假話!」

  虞平惶恐的道:「這……怎麼會呢!」

  孟守乾心中暗暗冷笑,接著說道:「此人故意要老弟把話傳到咱們耳中,讓咱們大夥趕上龍門坳來,他卻走在咱們之前,以『玄陰掌』殺傷多人,一手製造咱們和西妖之間的誤會,如果四方教後援適時趕到,也許會掀起一場更大的互拼……」

  虞平道:「這人又會是誰?」

  孟守乾道:「此人是誰,老朽一時也說不出來,不過此人也就是劫擄四位掌門人的人了!」

  大行大師手中持著念珠,連連點頭道:「孟大俠說得極是,咱們可說是棋錯一步,滿盤皆輸,只是目前該當如何,不知孟大俠可有成竹?」

  孟守乾敲敲旱煙管,磕去煙灰,側目四顧,笑道:「有咱們這許多老骨頭在這裏,總不能要趙老弟一個人留下來。」

  一葦子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正是此意!」

  十住大師在三人前面,總究是個晚輩,是以極少插嘴,這時連忙合十道:「老衲師兄弟,追隨三位前輩而來,要留,咱們自然一起留下來。」

  突聽左壁上首門中,傳出蛇蠍夫人嬌脆的聲音,說道:「要趙小兄弟單獨留下來,是我出的主意,原來是一番好意,可惜現在已經遲了,你們即使要走,只怕也走不了啦!」

  孟守乾大笑道:「聽教主口氣,想是石龍婆到了,老朽正想見識見識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老婦聲音,冷冷的道:「孟守乾,你自問比北海神駝如何?」

  要知「北海神駝」原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二十多年前突然神秘失蹤,從此就一直沒有消息。

  此刻孟守乾驟然聽到石龍婆提起「北海神駝」四字,當真如聞焦雷,身軀猛震,雙目神光暴射,厲聲喝道:「我大師兄可是被你害了?」

  蒼老聲音冷嘿道:「放心,他還沒死!」

  孟守乾急急問道:「我大師兄現在哪裡?」

  但蒼老聲音卻寂然不再理會。

  大行大師目光掃過趙南珩、虞平、侯劍英三人,低低叮囑道:「待會萬一動上了手,你們三人,如有機會,務必奪門先行,不可逞強戀戰。」

  孟守乾瞧瞧他徒兒,頷首道:「大師說得極是,強敵當前,你們如能脫身,儘管先走,在青苔關會合……」

  「喀」有壁上首石門突然開啟,走出一個身穿黃衣臉情冷漠的漢子,躬身道:「姥姥請諸位到裏面相見。」

  孟守乾暗暗注意虞平舉動,只見他在這一瞬之間,目光連閃,不由暗「哦」一聲,他老謀深算,心中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朝侯劍英吩咐道:「英兒注意,華山門下姓虞的如有行動,你和趙老弟兩人,務必跟住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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