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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楚秋帆不好搭腔。

  綠衣夫人又道:「賤妾聽說楚少俠和兩位道長同行,本來想請兩位道長到寒舍來一敘,不料舍侄女誤會了賤妾的意思,竟在他們身上下了『天麻散』,以致引起少俠的誤會……」

  楚秋帆心中暗道:「她口中的舍侄女,那是米十三娘了。」

  綠衣夫人不待楚秋帆開口,接著道:「如今老爺子把少俠邀來了,那是最好不過了。」

  她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楚秋帆依然無法回答,不知她說的「最好不過」,究竟是何指而言?

  麻日休乾咳一聲道:「老夫聽說令師在翡翠谷遇害,而且還有人假冒了令師,此事想必不假了?」

  楚秋帆道:「正如前輩所說。」

  麻日休一手撚著花白長須,問道:「小友準備如何呢?」

  楚秋帆道:「師仇不共戴天,在下縱然不自量力,也要揭穿那老賊的陰謀,為先師報仇。」

  「小友其志可嘉!」麻日休頷首道:「只是以小友目前的武功,只怕尚非其敵。何況據老夫所知,此人還有不少羽黨,其中頗有高手,小友以一己之力,也不足與他抗衡。」

  楚秋帆心中一動,問道:「前輩知道假冒先師是誰嗎?」

  麻日休微微頷首道:「老夫雖然猜到了一點,只是還不能確定。」

  楚秋帆道:「前輩可否略示一二,在下感激不盡。」

  麻日休淡淡一笑,說道:「老夫邀約小友前來,也就是為了此事。」

  他口氣微頓,摸著長須,昂首道:「不是老夫誇口,除了老夫可以揭穿他的身份,助你報雪師仇,放眼江湖,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這倒確非誇口,也只有他有資格說這句話。

  楚秋帆拱手道:「前輩盛情,在下無任銘感。但為先師報仇之事,在下縱然不是老賊對手,也要和他以死相拼,不想假手旁人,只望前輩能夠指點老賊來歷,於願已足。」

  「不錯,報雪師仇,自然要你自己動手。」麻日休含笑道:「老夫所謂助你報仇,乃是助長你的功力,使你有足夠的能力在決鬥之時,勝得過他。這一點,老夫自信可以辦得到。」

  綠衣夫人道:「楚少俠,老爺子已有四十年不出江湖,平日也從不伸手過問武林之事,你如蒙老爺子相助,報仇之事,就可易如反掌,你說,你可願意?」

  楚秋帆道:「前輩如此厚愛,在下自然願意,只不知……」

  他自然想得到,這位老人把自己邀約來此,又答應助自己報雪師仇,決不會有這般便宜的事。他想問「只不知有什麼條件」,但「有什麼條件」這句話,卻又不好說出口來。因此只說了「只不知」三字,底下的話就縮住了。

  「哈哈!」麻日休發出老龍般一聲長笑,掀髯道:「小友可是想問老夫有什麼條件,對不?這個但說無妨。老夫行年九十有五,已有四十年不問世事,再說老夫和小友非親非故,若要助你報雪師仇,自然是有條件的了。」

  「唷,老爺子,你也真是的,說條件,這有多難聽?」綠衣夫人輕笑的道:「這件事,還是由賤妾來和楚少俠說的好。」

  「好,好!」麻日休連說了兩個「好」字,點頭道:「雲娘,你說就你說。」

  綠衣夫人舉手掠掠鬢髮,轉臉朝楚秋帆含笑道:「老爺子方才說過,以你目前的武功,決不是假冒你師父的人的對手,要使你能手刃師仇,老爺子除了傳授你一套能克制對方的武功之外,還得助長你的功力才行……」

  她略為一頓,又道:「據錫兒說,少俠的武功,大概和錫兒不相上下,這在武林中已是十分難得了。但要和你仇人動手,至少還差個二十年火候,因此老爺子就得施展他的獨門大法,傳你二十年功力,方可濟事。少俠想想看,老爺子今年九十有五了,這樣做,為了誰呢?」

  楚秋帆江湖歷練不夠,自然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尤其「助長二十年功力」這句話,已經很明顯,除了佛道二門的「開頂大法」,就是魔教的「移玉大法」了,那麼對方該是魔教中人了。

  楚秋帆沒聽過人說「開頂大法」,也沒聽說過魔教「移玉大法」,因此他沒有開口。

  綠衣夫人看他沒有作聲,盈盈一笑,又道:「老爺子是看中少俠的人品、武功,所以有意成全……」

  她朝楚秋帆神秘一笑,又道:「老爺子膝下只有一男一女,最使老爺子關心的自然也是兒女之事了,了卻生平心願,他就可以和賤妾遨遊五嶽名山,不再過問塵世之事了。」

  她說得悠然神往,但主要話題,還沒說出來,因此口氣一轉,續道:「小女天鳳,少俠也見過,這丫頭平日眼高於頂,對人很少許可,但對少俠,卻是十分心折。」

  「論才貌武功,也配得上你少俠.本來,賤妾的意思,怕少俠年輕人臉嫩,所以想把和少俠同行的兩位道長請來,替兩家作個撮合。如今老爺子既把少俠邀來了,賤妾就只好把話直說了,只要少俠點個頭,這樁婚事就可成定局了。」

  麻天鳳一直躲在屏風後面偷聽,但聽到這裡,也不知是羞澀,還是喜悅,漲紅著臉,忙不迭的逃了進去。

  現在楚秋帆明白了,他們劫持白鶴道長、銅腳道長,原來是要他們做冰人!

  這位老人,貌相雖古,但言行似乎有些乖張,尤其麻天錫盜走少林寺《降魔法輪》,麻天鳳暗使「金沙蘭」和米十三娘施放「天麻散」等等,都不似正派中人。

  他心念迅速打轉,自己要如何才能托詞推辭過去?

  綠衣夫人看他只是沉吟不語,忍不住問道:「楚少俠怎麼不說話呢?」

  楚秋帆紅著臉道:「一則在下年紀還小,何況在下又生性嗜武,目前還無力成家,也不想這麼早就有家室之累,前輩和夫人的一番盛情,在下……在下感激不盡。」

  他本想說:「在下心領」,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心領」二字太峻拒了,不夠婉轉,才說成「感激不盡」。

  麻日休臉色微微一沉。綠衣夫人笑了笑道:「少俠說的都不是理由。你今年二十歲了,男子二十而冠,已經是成年啦。至於你一人飄泊江湖,自然是無力成家了,這個不用你操心,咱們自會給你準備的了。」

  她不待楚秋帆開口,接著又道:「至於你生性嗜武,那更不成問題。老爺子不是答應過你,傳你二十年功力?你有老爺子這麼一位岳丈,還怕你武功不精進嗎?」

  楚秋帆道:「夫人說得極是,只是……只是……」

  他說了兩個「只是」,那時一時之間,想不出推辭的話來。

  綠衣夫人看著他,含笑道:「只是什麼呢?」

  有了這一瞬息的喘息機會和思考的時間,楚秋帆抬目答道:「夫人原諒,在下師仇未複,哪有娶妻成家的心情?」

  綠衣夫人嗤的一聲輕笑,說道:「這並不相悖,老爺子不是答應過你,助你報雪師仇麼?」

  楚秋帆道:「報雪師仇,是身為弟子的天職;縱然粉身碎骨,也要和老賊拼個同歸於盡,在下不想假手外人……」

  綠衣夫人還待再說,「雲娘,不用再說了。」麻日休一擺手,止住了她的話頭,面有怫然之色,沉聲道:「小友是嫌小女配不上你了?」

  楚秋帆拱拱手道:「前輩言重,麻姑娘綺年玉貌,俠肝義膽,實是難得的女中豪傑,在下恐怕配不上她……」

  「哈哈!」麻日休仰首洪笑一聲道:「小友借辭推託,果然毫無誠意。」他笑聲中,含有濃重的怒氣,極為震懾人心!

  楚秋帆不禁為之一呆,說道:「前輩這話就不對了,前輩邀約在下前來,只是說有事一談,並未提及旁的。這婚姻之事,須得雙方同意。在下師仇在身,本就無意婚媾,早已一再向前輩表明愚忱,如何能責在下毫無誠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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