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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白衣羅刹笑了笑道:「食鹽咯。我們經常在外面的人,像今晚這樣,要是沒有鹽,豈不要吃淡食了?淡而無味,那怎麼咽得下去?」

  宋秋雲道:「對了,我以後身邊也得帶個鹽瓶才是。」

  楚秋帆在她們說話之間,已把兩個泥團從火堆中取出,放在地上稍為涼了一陣,用手拍開包著的泥團,連毛一起剝去,裡面的野鴿,煨得又肥又嫩又香。

  宋秋雲高興得直跳起來,說道:「叫化鴿,我還是第一次吃呢!」

  三人席地而坐,吃了一頓野餐,宋秋雲心裡沒了牽掛,更吃得津津有味。

  白衣羅刹問道:「明天,你們要去哪裡?」

  宋秋雲道:「楚大哥和朋友約好了要到銅官山去,我要跟他到銅官山玩去。大師姐,你去不去呢?」

  白衣羅刹道:「我要回九連山去。」

  宋秋雲道:「大師姐真的要去稟報師父她老人家?」

  白衣羅刹點點頭道:「事情並不簡單,而且聽那老賊的口氣,似乎頗有尋釁之意,我自然非面稟師父不可了。」

  宋秋雲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大師姐,我沒跟你回山,萬一……萬一……」

  白衣羅刹含笑道:「小師妹,你不用耽心,我會在師父面前替你說的。」

  宋秋雲登時回愁作喜,嫣然笑道:「大師姐,你真好。」

  這一晚上,三人就在小山頂上大石後面,各自盤膝作息。一宿無話,第二天天色剛剛黎明,三人被一陣啼鳥喧噪給吵醒過來,白衣羅刹要趕去九連山,就和二人別過。

  楚秋帆換了一件長衫,背起劍囊,宋秋雲束起秀髮,依然男人打扮,相偕下山。他們一路北行,由至德、貴池,抵達銅宮山。

  這銅官山,是黃山山脈西支的最高峰,山勢峻拔,山色蒼鬱,古木參天,山徑幽深。

  兩人來至山下,問了山下人家,才知羅漢庵還在銅官山的東首,山勢連綿,崗巒起伏。兩人循著山腳,走了十來裡路,果有一條石級,穿林而上,又走了數百級之多,才見一座高大的黃牆。中間是一道門樓,老遠就看到兩邊牆上,寫著「阿彌陀佛」四個擘窠大字,每個字差不多有一人來高,中間門樓上,釘著一方橫匾,上書「羅漢庵」三字。

  楚秋帆籲了口氣,說道:「總算到了。」

  宋秋雲腳下一停,問道:「大哥,你到底是和誰約好了,要跑這麼遠的路來找他,有什麼事呢?」

  楚秋帆笑了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我義弟叫我來的,到銅官山羅漢庵找銅腳道人。」

  宋秋雲道:「我從沒聽說過你還有一個義弟,他叫什麼名字呢?」

  楚秋帆道:「他叫荀蘭蓀。」

  宋秋雲道:「你們怎麼認識的呢?荀蘭蓀,這名字不錯。嗯,大哥,他是你的義弟,也是我的義弟了,他也要到羅漢庵來麼?」

  「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楚秋帆對荀蘭蓀有著無限的懷念,接著回過頭去,含笑問道:「你幾歲了?」

  宋秋雲臉上一紅,說道:「人家不是告訴過你,我……十八歲呀!」

  「這就是了。」楚秋帆笑道:「荀賢弟人家已經十九歲了,你比他小一歲,見了面該叫他一聲二哥呢!」

  宋秋雲道:「我才不叫他二哥呢!」

  楚秋帆問道:「為什麼?」

  宋秋雲沒作聲,心裡暗想:「除了你,我才不叫人家臭男人哥哥呢!」目光一抬,低低的道:「有人出來了。」

  從羅漢庵門樓中走出來的是—個身穿青布僧衲的和尚,看到兩人,立即迎了出來,合掌說道:「二位施主是游山來的?」

  楚秋帆道:「大師父請了,在下兄弟是找一位銅腳道長來的。」

  青衲和尚口中「啊」了一聲,說道:「有,有,銅腳道長和當家老師父是方外至友,就住在後進,施主貴姓?」

  楚秋帆道:「在下楚秋帆,煩請大師父通報一聲。」

  青衲和尚道:「原來是楚施主,銅腳道長吩咐過,楚施主來了,僦請到後進去好了。二位施主請隨小僧來。」說罷,連連肅客。

  楚秋帆說了聲:「大師父請。」就跟著他往門中行去。

  這羅漢庵地方可著實不小,跨進頭門,迎面一座佛龕,坐著一個凸著肚子敞開笑口的彌勒佛,肥胖的金身,總有一二丈高。轉過佛龕,是一個大天井,迎面大殿上,塑著十八尊羅漢,或蹲或坐,姿態不一,栩栩如生,十分傳神。據說當年建造羅漢庵的老當家,本是少林寺出來的,這十八尊羅漢,就是少林寺最出名的十八式「羅漢拳」的姿勢。羅漢庵十八尊羅漢,各個姿勢雖然與一般寺院不同,就算它是「羅漢拳」的十八個姿勢吧,沒有名師指點;也是練不會的。

  穿過羅漢殿,第二進是大雄寶殿,每一進殿宇,都是依山而起,越往後面越高。最後一進,已在半山腰上,庭院中種著不少花卉,曲檻通幽,長廊晝靜。

  青衲和尚領著兩人穿行—條曲折的長廊,廊外修竹千竿,沿著山坡而生。這一路而來,好象已經遠離羅漢庵,繞到了另一處山谷。眼前豁然開朗,但見一片梅林,三間竹樓依山而起,如是在臘尾年頭,這片梅林(此處缺幾字)疏影橫斜,暗香浮動,這是何等清幽的境界。

  竹樓上,棋子丁丁,有人正在下棋!

  青衲和尚走到竹樓下面,就腳下一停,雙手合十,仰首說道:「啟稟二位道長,楚施主求見。」

  「呵呵!」竹樓上傳出一聲低沉的笑聲,接著道:「快請!」

  青衲和尚朝楚秋帆合掌躬身道:「道長有請,二位施主上去吧。小僧告退了。」

  楚秋帆說了聲:「多謝大師父。」一面回頭道:「賢弟,我們上去。」拾級走了上去。

  竹樓前面是一條寬闊的走廊,圍以竹編的欄杆,可以遠眺山色,清風徐來,使人俗慮盡滌!這時,走廊中間,放著一張矮幾,正有兩個身穿青布道袍的道人,對面盤膝而坐,下著圍棋。

  這兩個青袍老道,左邊一個鼻樑中斷,右目已瞎,右頰顴骨下陷,半邊臉頰結了一大片疤痕,雙腳自膝蓋以下,是用黃銅鑄成的兩隻銅腳,不用說,他就是銅腳道人了。右首一個是禿頂麻臉道人,頭頂疏朗朗的只長著一些又細又柔的黃毛,倒是兩邊鬢髮,卻白的有如銀絲一般,一張臉斑斑點點,凸凹不平,每一顆麻子,都有製錢般大,看得令人生怖。

  這兩個道人,怎麼都生得如此怪模樣呢?

  宋秋雲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看到這兩個道人,心中不禁暗有怯意,迅快的忖道:「莫要又是老賊的詭計。故意把楚大哥引到過裡來的。」

  楚秋帆看到左首道人一雙銅腳,立即走上前去,拱手作了一揖,說道:「這位道長大概就是銅腳道長了,在下楚秋帆。」

  這位道人舉了一下銅腳,笑道:「貧道這雙銅腳,那是最好的記號了。少施主今日才來,貧道已經恭候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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