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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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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孟師伯,卻似喝醉了酒一般,一個人腳下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站立不穩,雙手也不像方才那樣,和常老九硬拼,只是隨著身子的傾側,似揮似舞,指東劃西,招式當然也淩亂得不成章法,但又恰好可以避過常老九參差抓來的爪指,有時他隨意揮出來的手,反而會把常老九的爪影逼退。任他常老九八條手臂,八支利爪,如何搶撲,看去明明可以抓到的,就這麼毫釐之差,擦衣而過! 楚秋帆是武林盟主三湘大俠的高足,雖然年事尚輕,一身武功,可說已得薪傳,這時眼看孟師伯身法,手法十分怪異,心知一定是一種極為奇奧的武功。 這兩人都是當代一等一的高手,這種機會,可說千載難逢,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雙目凝注,聚精會神的看著他們動手。 先前還看得清兩人一個幻起八條臂膀,上下揮舞,一個只是東倒西歪,忽傾忽跌。常老九的攻勢愈攻愈快,孟不假閃避的身法,也隨著加快,兩個人一進一退,不過數步,但因雙方手法,身法都在逐漸加快,本來倏分倏合的兩條人影,如今已經合而為一,變成了一幢淡淡的影子! 楚秋帆目力雖好,到了此時,也已看得眼花繚亂,哪還分得清楚誰是誰來? 本來兩人是老朋友,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怨,用不著拼個你死我活。但是這兩個老人都是生性執拗的人,一旦動上了手,就激起了好強逞勝之心,誰也不肯退讓,終於形成了這場拼搏。此時兩人不但進入了捨生忘死之境,而且一舉手,一投足,無不殺機隱伏,一角衣袖,一點袍帶,都會置人死命。 這一場搏鬥,實在兇狠已極! 楚秋帆凝足目力,也只能看清他們動手情形十之一二,但這十之一二,稍加思索,即成為精奇的妙著,一時直把他看得怔怔出神,時有所悟。 就在此時,突聽「啪」的一聲,人影乍分,老狼主常老九敢情中了孟不假一掌,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震得一跤跌了出去,在地上連翻帶滾,翻跌出去兩丈來遠。 孟不假不覺呵呵大笑道:「老狼,承讓,承讓,這下孟某總算是稍勝一籌了,哈哈哈哈哈……」笑聲由高亢漸漸低沉下去,人也隨著突然往後栽倒下去。 被他一掌震飛出去的常老九,此刻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本已一臉凶獰,老羞成怒,正待找孟不假拼個同歸於盡,就在躍起之時,忽見孟不假跟著往後栽倒,不由發出狼嗥般一聲狂笑:「老皮匠,你也不過爾爾!」雙腳頓處,笑聲搖曳而去。 楚秋帆看得大吃一驚,急忙一掠而近,俯下身去,問道:「孟師伯,你怎麼了?」 孟不假雙目努力睜了一下,卻又很快的就閉上了,嘴皮微動,說道:「毒……毒……」他只說了兩個「毒」字,口齒已然不清。這還是他功力深湛,才能在毒發之後,還能說話,若是換了一個人,早就說不出話來了。 楚秋帆抱著他身子,急得六神無主,附著他耳朵,問道:「孟師伯,你中了老狼主的毒是不,你身上有沒有解毒的藥?」 孟不假雖然跡近昏迷,但仗著一身修為,尚有幾分意識,微微的搖了搖頭,張張口道:「不……」 這一個「不」字,發音模糊,還是要從他張口說話的形狀中揣摩出來的。但不知他說的這一個「不」字,是指下毒的不是老狼主常老九,還是說他身上沒有解毒藥丸。 楚秋帆心頭十分焦急,在這天色已黑的深山野外,何處去找治病的大夫?就算腳程最快,趕到城鎮,也已經是夜晚了,自己對當地並不熟悉,哪裡去找大夫?就算敲著人家大門,問了路,找到了大夫,他會不會治毒,也是問題。 這該怎麼辦呢?他想到不管如何,總不能眼看孟師伯劇毒發作,在這裡等著他死去。這就雙手抱起孟師伯的身子,以最快的腳步,離開翡翠谷,一路翻山越嶺,提氣疾掠,走的盡是危岩斷壁,人跡不到的絕險之路。 這樣奔行了三四十裡山路,忽然感到一陣氣喘,心跳加劇,還以為自己只顧趕路,奔行得太快了,體力消耗過劇,打算稍作休息。 哪知腳下這一站停下來,突覺腹內一陣絞痛,十指指尖,也起了麻痹之感。心頭不由十分驚駭,急忙把抱著的孟師伯,緩緩的放到地上,這一俯下身去!待得再直起身來,只覺兩眼發花,一陣天昏地暗,幾乎站立不穩。 「毒,難道自己也中了毒……」心念轉動之際,人已「砰」的一聲,撲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腦中意識,也漸漸模糊不清…… 楚秋帆醒來的時候,眼皮沉重得好象壓著沉鉛,頭腦又昏又脹,好象被人家打了一記悶棍,剛蘇醒過來,只覺自己四平八穩,躺在軟綿綿的被褥之中。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會躺在這裡?他一點想不起來,腦袋昏沉沉的,也不容他有較多的思索。他努力睜開眼睛,睜了幾次,才算慢慢的睜開來了。 這是一間不太大的石窟,因為窟頂和四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粗石。壁間掛了一盞鏤刻精細的六角宮燈,用淺湖色的宮絹為紗,燃著一支紅燭,燈光顯得十分柔和。在這座石窟之中,掛上這盞精緻的宮燈,是極不相襯的,這盞精緻的宮燈,應該懸掛在畫棟雕粱,金碧輝煌的宮室裡。才不辱沒了它,也才能顯出它的精緻與華麗。 楚秋帆此時當然沒有心情,也不會去細細的欣賞這盞宮燈,他只是借著燈光,轉動著眼睛,約略察看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石窟裡面,地方不大,靜得聽不見一絲人聲,也沒見一個人影。自己就靜靜的躺在地上,躺在一張柔軟的獸皮上。他覺得十分奇怪,想翻身坐起,但全身骨節好象散了一般,軟得支撐不起來。 不,他勉強掙起了一半,又乏力的躺了下去。 這掙起一半,卻發現了另一個人,那是在他對面的壁下,也躺著一個人。他雖然只瞥了一眼。但已可從躺著的那人的容貌,認出是誰來了。 楚秋帆矍然一驚,心中暗道:「會是孟師伯……」他重又昂起頭來,定睛看去,躺著的那人,不是皮刀孟不假,還有誰來?只見他閉著雙目,仍在昏睡之中。 「自己和孟師伯怎會躺在這座石窟裡的呢?」他漸漸想起了翡翠谷前面的一幕,孟師伯毒發昏迷,自己抱著他奔向山外,中途自己突覺腹痛如絞,栽倒地上,後來…… 看情形,自然是有人把自己兩人救到這裡來的,只不知道這人是誰? 就在他思忖之際,石窟門口懸掛的一道布簾掀動,有人悄然閃入。 楚秋帆抬眼望去,進來的是一個一身青色衣裙的少女,約莫十幾歲,有著頎長而苗條的身材,生得眉清目秀,美而且慧,鼓騰騰的胸前,左右兩邊垂著兩條烏油油的髮辮。 瞧她這身打扮,像是個使女,但決不是山中人家的女兒。 青衣少女閃入石窟,目光一轉,俏生生走近過來,含笑道:「公子醒過來了?」 楚秋帆朝她點頭為禮,說道:「姑娘請恕在下躺著說話。」 青衣少女腆顏一笑,說道:「公子身中奇毒,不可掙動,還是躺著的好。」 楚秋帆道:「在下和孟師伯,是姑娘救來的了?」 青衣少女搖搖頭,但接著俏皮的笑道:「就算是吧!」 楚秋帆聽她回答的很奇怪,接著問道:「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山洞。」 這回她沒有待楚秋帆再問,就接著道:「光是這個山洞,我們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又到山下獵人家去買了兩張獸皮,連這棉被,也是借來的呢!」 楚秋帆道:「真是多謝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不用謝。」 楚秋帆問道:「姑娘方才說的你們,不知還有一位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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