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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銀面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劍勢逼得後退了半步,微微一怔,抬目低聲問道:「你認識鬼王莊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站在邊上的四個銅面香主,眼看有人突然飛臨,朝公主飛去,立時同時嬌叱,揚腕掣劍,圍了上來。

  銀面公主揮揮手道:「你們退下去。」

  但她手中雙劍,還是把青袍人圍住,絲毫不肯放鬆。

  許庭瑤手杖著七修劍,劍眉微微一皺,急說道:「公主快請住手,他……他是我大伯父……」

  銀面公主聽得」怔,她自然不怕青袍人逃走,雙劍一撤,驚奇的道:「他會是金刀鎮八方?」

  青袍人仰天厲笑道:「不錯,老夫正是金刀褚世海。」

  他炯炯目光,從面紗中透出,盯著許庭瑤,問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許庭瑤心頭一顫,急忙一手撕去人皮面罩,顫聲道:「大伯父,小侄是許庭瑤……」

  主見炮人身軀猛震,雙目圓睜,眼神中流露出驚怒悔懼之色,口中「噢」了一聲,身不由己的退出」步。

  不,他喉頭「咯」的一聲,身子突然一陣痙攣,撲倒地上。

  ▼第九章 順生逆死

  只聽黑衣斷臂老人大喝一聲:「賤婢敢暗箭傷人!」

  雙腳一頓,人隨聲起,縱身朝後殿撲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許庭瑤驟睹青袍人撲倒地上,正待伸手去扶,瞥見大伯父後心,端端正正插著一支黝黑短箭。他匆須多看,便已認出這是骷髏教一再逞兇的骷髏毒箭。

  許庭瑤但覺心頭狂跳,把手中人皮面罩往地上一擲,俯下身去,翻過青袍人屍體,伸手撕去青袍人蒙面黑紗。濃眉、巨目、雙額高聳,不是大伯父金刀褚世海,還有誰來?此時嘴角上還流著黑血,死狀可怖。許庭瑤想起自己父親死的時候,也是一這副模樣,全身熱血,幾乎快要爆炸,虎的直起腰來,一雙滿布紅絲的眼睛,望著銀面公主,顫聲喝道:「畢雲英,你們骷髏教好歹毒的暗器,好毒辣的手段!你……還有何說?」是的,銀面公主正是他一路以畢姐弟相稱的畢姐姐。

  她被他這一聲「畢雲英」,叫得芳心猛懍,尤其是他那雙快要噴出火來的俊目,隱射兇焰,一時身不由主的後退了半步。許庭瑤跟著逼進一步,大喝道:「許某今晚要替死去的三位老人家報仇……報仇!」七修劍一挺,猛向銀面公主刺來。

  銀面公主趕緊架住他劍勢,急叫道:「許兄弟……」

  喊聲出口,陡然發覺自己倉猝之間,竟然當著四名銅面香主,洩露了口風,再想改口,已是不及。許庭瑤右腕一收即揮,匹練繚繞,電射而出,口中喝道:「我不是你許兄弟,我也不聽你的花言巧語!」銀面公主看他出手淩厲,劍勢極猛,被逼得連退兩步,才以雙股劍交叉壓制住許庭瑤長劍,身子同時欺進,低喝道:「你怎地如此糊塗,還不快快住手,這箭不是我們的!」許庭瑤被她一下欺到身一刖,長劍也被她雙劍夾住,不禁怒笑道:「骷髏箭不是你們骷髏教的,難道另外還有一個骷髏教不成?」銀面公主雙手一松,抬目道:「你沒聽你大伯父自稱鬼王莊主嗎?」

  許庭瑤收回短劍,冷笑道:「你是說鬼王莊假冒的了,我大伯父既是鬼王莊主,難道會假造了你們的骷髏箭要手下去害死自己之理?」銀面公主道:「我雖然說不出其中理由,但你不妨冷靜想想,我們是得到消息,有人企圖劫持與會之人,嫁禍本教,這批人,就是以你大伯父為首的鬼王莊……」她目光盯著許庭瑤,但許庭瑤並沒作聲,於是接著說道:「以方才的情形而論,你大伯已被我圈在雙劍之下無法脫身,鬼王莊那個總管也已被祁老制住,如果不是你突然現身,他們還不致於死……」許庭瑤回目瞧去,原來那灰衣矮瘦老人背上也插著一支黝黑毒箭,忍不住道:「此話怎說?」銀面公主道:「這還不簡單?我圈住你大伯父,只不過想逼他取出解藥而已,這一次行動,他們雖然失敗了,但仍無礙他們大局。至於你的出現,認出鬼王莊主就是你大伯父,對他們的陰謀,也許會全部揭穿,因此不得不殺人滅口,犧牲這兩個人的性命。」許庭瑤心中暗想,她說的確也大有可能,這就問道:「你認為這兇手是誰?」銀面公主笑道:「你沒瞧到這殿上少了一個人麼?」

  許庭瑤被她問得一楞,舉目瞧去,殿上丐幫幫主李劍髯和昆侖一鶴陸狷夫兩人,正在俯著身子仔細察看地上橫七八豎倒地的人的脈腕,追雲丐閻子坤和哼哈二將,一齊站在邊上。骷髏教四位香主卻圍在自己和銀面公主四周,八道眼光,只是瞪著自己直瞧。果然少了一個人!那青衣少女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的走了。

  許庭瑤冷冷一笑,道:「公主的意思,是說發射毒箭就是那個青衣少女了?」銀面公主道:「自然是她!」

  許庭瑤道:「公主知道她是誰?」

  銀面公主道:「聽你的口氣,好像認識她?」

  許庭瑤道:「不錯,她就是我大伯父金刀褚世海的女兒褚璿姑,天下會有女兒伯父親洩漏機密,殺以滅口的道理嗎?」銀面公主楞了一楞,道:「這就奇了……」

  這時丐幫幫主李劍髯直起腰來,抬頭道:「陸兄,看來這些人心神被迷,短時內無法清醒,可惜敝幫百毒丐不在此地,如若有他在此,當可瞧出是中了什麼惡毒藥物……」昆侖一鶴道:「貴幫戚長老現在何處?」

  李劍髯並沒有回答,立即朝追雲丐閻子坤吩咐道:「閻長老遠去分舵,傳下信鴿,要戚長老日夜兼程,三日內趕來二郎廟。」閻子坤應聲道:「屬下遵命。」

  躬身一禮,便自匆匆離去。

  丐幫幫主轉過身來,朝銀面公主拱拱手道:「今晚之事,老朽也深感懷疑,鬼王莊主既是齊魯三義之首的金刀楮世海,足見其中必有隱情,不知許小兄弟方才可曾看清,那青衣少女真是他的女兒嗎?」許庭瑤抱拳道:「她確是在下大伯父的女兒漩姑,在下絕不會看錯。」

  剛說到這裡,只覺疾風飄來,黑衣斷臂老人滿臉憤怒,從簷頭飛落。

  銀面主急急問道:「祁老可曾追上賊人?」

  黑衣斷臂老人躬身道:「老奴無能,沒有追趕得上。」

  說到這裡,立即補充道:「那賤婢身法極快,老奴追出之時,她正向嶺後逃去,老奴自然不肯放過,那知他們在嶺後還伏有高手,老奴和那人對了一掌,一步之差,終於被他們逸去。」他雖沒說出了一掌的結果,但言外之意,至少並沒沾到絲毫便宜,也許還吃了些虧。銀面公主吃驚道:「江湖上能接得住祁老一掌的,為數已是不多,你可想得出這人是何路數?」丐幫幫主李劍髯和昆侖一鶴聽她口氣,似乎這黑衣斷臂老人大有來歷?。黑衣斷臂老人目光一掠,忽然低下頭去,道:「這個……老奴也想不出來,唉,天下武林,像老奴這點能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即以此人來說,武功也並不在老奴之下。」他說話之時,用手指躺在地下的灰衣矮瘦老人。

  他這一舉動,顯是言不由衷,也許是有許庭瑤等人在場,不願實說,故意扯開話題,這一點,除了許庭瑤,丐幫幫主和昆侖一鶴何等經驗,自可聽得出來。

  黑衣斷臂老人話聲一落,忽地一步掠近灰衣人身側,仔細打量了一陣,尖聲道:「秦大壽?是巴東一怪秦大壽!」

  他這一嚷,連丐幫幫主和昆侖一鶴都聽得一怔!巴東一怪秦大壽在二二十年前,已是黑道中大有名頭的獨行劇盜,論資格武功,都在金刀褚世海之上,怎會投到鬼王莊去當一名總管?

  銀面公主轉過臉來,朝許庭瑤道:「現在你總聽清楚了,用毒箭殺死你大伯父和巴東一怪的,就是你認為是你大伯父女兒的人,她一再使用骷髏毒箭,自然另有圖謀,此事即使許少俠不問,敝教也絕難放過,稍假時日,定可還你公道。」

  許庭瑤還沒開口,只聽她以「傳音入密」說道:「許兄弟,你相信我,畢姐姐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會欺騙你的,可惜你沒聽我的話,留在許昌,以致惹出許多事來。」說到這裡,忽然從袍中取出一份密封信東送了過來,一面說道:「許少俠,這是我養父遣人送來的親筆函,要我當面交給你的。」許庭瑤並沒有立時去接,抬目道:「你義父是誰?」

  銀面公主道:「我義父就是敝教教主。」

  許庭瑤冷笑道:「在下和貴教教主從未謀面,他為什麼要遣人送信給我?」說著,伸手接過信柬,正要開折。

  銀面公主急忙攔道:「義父曾有交待,此信只許許少俠一個人拆看。」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說道:「今晚黎明前,你在雞公山頂上等我,千萬不可忘記。」許庭瑤瞧她目光,隱隱流露出焦灼之色,不由微微點了點頭,把信收入袖中。銀面公主轉身朝丐幫幫主和昆侖一鶴拱拱手道:「幫主,陸大俠請恕本座要先走了。」昆侖一鶴急急喝道:「公主且慢,老朽想請教公主可知鬼王莊在什麼地方?」銀面公主道:「敝教也正在追查之中,目前無可奉告。」

  李劍髯抱拳道:「今晚多蒙公主和四位香主解圍,老朽代表五派一幫,敬致謝忱。」銀面公主淡淡的道:「幫主言重!」

  四名銅面香主和黑衣斷臂老人,跟在她身後,飄然出門而去。

  許庭瑤從大伯父身上撕了一塊衣襟,小心翼翼的起下毒箭,用衣襟包妥,揣入懷中,雙手抱起大伯父屍體,正待朝觀外走去。丐幫幫主李劍髯叫道:「小兄弟請留步。」

  許庭瑤道:「幫主有何見教?」

  李劍髯道:「小兄弟掩埋好褚大俠屍體之後,能否仍來此地?老朽想和你一談。」許庭瑤略一沉吟後,說道:「幫主見召,在下自當遵命,只是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今晚恐怕……」李劍髯頷首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塊竹符,說道:「小兄弟今晚有事,老朽不便相強,這是敞幫符令,丐幫弟子隨時可為小兄弟帶路,小兄弟請收了。」許庭瑤騰出手去,接受竹符,道:「在下自當謹記。」

  說完,抱起大伯父屍體,大步走出道觀,在左側林前,挖了個土坑,把屍埋好。這許多時間,不見阮大哥現身,只當他還在樹上,抬頭叫了一聲,不見有人回答,走到樹下,凝目一瞧,那裡還有阮秋水的影子?「他怎會不通知自己,悄悄的走了?」許庭瑤心中想著,目光一瞥,卻發現了樹身似乎刻有字跡。他自從服了「大還丹」,玄關已通,目能夜視,再一細瞧,敢情正是阮大哥留的字跡:「有事先行,不用等我了。」字體潦草,可能走的甚是匆忙。

  當下從懷中取出骷髏教主那封密柬,拆開一瞧,上面只有四個大字,那是:「順生逆死」。許庭瑤不由暗暗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

  折好信箋,依然收入懷中,抬頭瞧瞧天色,便自酒開大步,仍朝九裡關奔去。雞公山在九裡關之南,他趕到山頭,還不過四更光景,就在一塊大石旁坐下調息行功。天色漸近五鼓,一條苗條人影,風馳電掠,竄上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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