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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灰衣老婆子道:「是,你和老婆子動手了?」

  陸南屏雙目圓睜,洪笑道:「你當老夫是什麼人?」

  「你總不是金鑾殿上的皇帝老子吧,有什麼好神氣的?」

  灰衣老婆子癟咀披動,雙手朝前一攤,哼了一聲道:「老婆子手上沒有兵刃,你卻持著一柄厚背金刀,這樣的決鬥公平嗎?」

  開天刀陸南屏成名多年,被一個老婆子說他要用厚背金刀和她徒手決鬥,心頭不覺有氣。他把手中金刀往地上一放,沉聲道:「老夫不用金刀,一樣可以把你拿下。」

  「這樣還差不多。」

  灰衣老婆子接道:「不過你還要等一等。」

  穀飛雲看她說了半天.還不動手,心中覺得這老婆子好象想要耍什麼花樣,但這四個老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豈會上你的當?

  只聽陸南屏不耐的道:「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

  灰衣老婆子咧嘴一笑,說道:「老婆子只是想到咱們兩人一旦動上了手,你們有四個人,一個動了手,還有三個閑著,萬一他們出手偷襲怎麼辦?從左右兩邊出手,老婆子還照應得到,從背後偷偷出手,老婆子豈不是完蛋了?」

  陸南屏怒笑道:「老婆子,你當他們三個是什麼人?豈會出手偷襲於你?」

  「他們三個不是和你一夥的,難不成還會幫老婆子?」

  灰衣老婆子笑了笑道:「這樣,老婆子還是和他說一聲的好。」

  話聲一落,倏地轉過身去,朝竹杖翁竺天佑身前走上兩步。尖聲道:「老婆子要和使刀的老頭動手,你不麼在老婆子背後偷襲吧?」

  竹杖翁竺天佑一張枯瘦的臉上,木無表情,雙眼一霎不霎的盯著她,沒有作聲。

  灰衣老婆子被他目光盯著直瞧,一張老臉驀地紅了起來,一顆頭不禁低垂下去,故意扭一下身子,尖細的道:「死相,你這樣盯著老婆子看,多不好意思?」

  竹杖翁竺天佑已是七十出頭的人了,縱然幹日生性冷漠,但這灰衣老婆子總是女的,她這一忸怩作態,一時不由深感自己確實不應該這樣盯著她直瞧。

  灰衣老婆子看他目光果然避了開去,心中一喜,低聲道:「你果然是個正人君子,那就拜託你替我接他兩招吧!」

  話才說到一半,左手突然朝竹杖翁竺天佑臉上揚起,人也及時身形一矮,閃電般朝竹杖翁身邊竄了出去。

  這一下她動作奇快無比。但竹杖翁是什麼人,你想從他身邊溜出去,又談何容易的事情?

  只聽他口中輕哼一聲,身形一下轉了過來,左手五指一擺,已經一把抓住灰衣老婆子背後衣衫。

  那知灰衣老婆子也是經驗老到,十分滑溜的人。

  她算准自己從竹杖翁身邊閃出,決沒人家的快,一定會被他抓住,因此在對方五指抓落之際,使了一記「金蟬脫殼」輕輕一掙,脫下灰衣大卦,人卻絲毫不停,箭一般直射出去。

  竺天佑一把抓落,只抓到灰衣老婆子一件灰布大卦,不覺怒嘿一聲,手中竹杖在地上一點,一道人影淩空飛起,直向灰衣老婆子身後飛撲過去。

  穀飛雲眼看灰衣老婆子對竹杖翁竺天佑忸怩作態,心中暗暗好笑,那知在這一瞬息之間,灰衣老婆子揚了揚手,弓身竄出。

  竹杖翁迅即轉過身來,左手抓的只是一件灰衣大褂,已教穀飛雲看得猛然一怔,因為這電光石火之間,竹杖翁一張臉,竟然變成了灰衣老婆子的面貌。

  這原是瞬間的事,竹杖翁左手丟去灰布大卦之時,已經舉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揭去面具。

  但穀飛雲看得真切,心頭一懍,暗道:李代桃僵,他會是乙道長的門人!

  心念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朝隱身暗處的爹說道:「爹,那喬裝老婆子的是孩兒的同門,孩兒去助他一臂。」

  說完,身形閃動,快速絕倫的往左首花林中追了下去。

  灰衣老婆子丟出面具,脫下灰衣大褂,當然已經不是灰衣老婆子了;但他後面銜尾追去的竹杖翁竺天佑,並不管你是不是灰衣老婆子,只是認定前面黑影緊迫不舍。

  論功力,那個假扮灰衣老婆子的人,自然萬萬不及竹杖翁數十年潛修的深厚,輕功提縱,全仗提吸真氣,才能迅快飛掠。但前面那人卻機伶滑溜.花園中到處都是花林樹木,他不時東藏西躲。

  竹杖翁明明從他頭上飛過,他才悄悄拔腿飛跑,兩人就象捉迷藏似的。一時之間。倒也不易逮得住他。

  這可把竹杖翁激得怒氣衝天,若是換在山林之間,他會一記接一記的掌風,把花木劈個稀爛。但這裡可是人家精心佈置的花園,自然不好隨便發掌。

  另外三個老人,眼看竹杖翁已經追了下去,他們都是成名幾十年的人,自持身份,豈肯合四人之力去對付一個老婆子,只是站在遠處,袖手作壁上觀。

  假扮老婆子的人,雖然沒有被竹杖翁追上,但這般躲躲藏藏,也是十分吃力,稍一不慎,就會傷在竹杖翁的掌下。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人早已跑得氣喘如牛,汗流浹背。

  陡然——他聽到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兄台只管朝園外掠去,竹杖翁自有在下替你擋上一擋。」

  一時心頭大奇,不知這個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的是什麼人?

  他自然知道,老是在樹林中打轉,時間一久,非被竹杖翁逮住不可,當然越快離開越好,但一旦離開花園,失去樹林掩蔽,立時就會被竹杖翁追上。這是利害各半,和自己說話的人,既非素識,更是敵友難分。

  他猶豫了一下,心頭一橫,決定冒險一試。當下略為調息,提吸一口真氣,猛的雙足一點,身如離弦之箭,從林間激射而起,朝牆外飛去。

  竹杖翁手持竹杖,一直在耳目並用,搜索著附近一片花林。此刻驟觀右側林間飛起一條人影,企圖越牆逃走,不覺洪笑一聲:「老夫不信會讓你逃得出去。」

  竹杖點地,一道人影淩空飛撲過去,他去勢何等快速,喝聲出口,人影已撲到假扮老婆子那人頭頂。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那人身在空中,眼看離圍牆還有一丈來遠,一道勁急風聲卻已撲到臨頭,心中暗道:「自己竟會上他的惡當。這回完了!」

  就在此時,從另一叢花樹之間,又飛起一道人影,揮手一掌,朝兩人中間撞來。

  竹杖翁正待飛越過那人頭頂,出手拿人,陡覺一道無聲無息的內勁,一下橫互在自己身前。

  這一道內勁,不聞絲毫風聲,柔若無形,把自己擋得一擋,心頭大驚,急忙收勢瀉落,耳中聽到有人說了句:「前輩多多恕罪。」

  落到地上,心中兀自感到驚異不止,聽這人口氣似乎年紀不大,但這一記極似道家罡氣功夫,卻非數十年不為功。

  但他被人一掌逼退,豈背甘休,口中喝道:「你是什麼人,還不給老夫站住?」

  隨著喝聲,朝牆外追出。

  就在竹杖翁被逼飛身落地之際,陡聽有人狂笑一聲:「閣下還想走嗎?」

  又是一道人影宛如天馬行空,一下瀉落到一棵高大銀杏樹前面。

  這人是一個高大紅臉老者,肩負四尺闊劍,正是霸劍祁浩。

  在他面前不遠,果然緩步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青衫,臉型清瘦,兩鬢花白,看去約莫五十出頭,一副落拓樣子,像是三家村的塾師,他是借著樹影閃動身形,被霸劍祁浩發現的。

  這人不用說是穀清輝了,他看了霸劍一眼,徐徐說道:「老哥這是做什麼?」

  祁浩目光如電,洪笑道:「老夫看得出來,閣下不像是本園的人。」

  在他說話之時,已從林間閃出一個臉如土灰,尖腮鷹鼻,身穿青布大卦的漢子,連連躬身陪著笑道:「是,是,老供奉說得是,這人不是本園的人。」

  祁浩笑道:「現在陳總管證明你不是本園裡的人。」

  穀清輝道:「在下沒說是園裡的人。」

  陳總管道:「那麼朋友夕夜潛入園裡來作甚?」

  祁浩不悅的道:「陳總管,是老夫在問他,還是你在問他?」

  陳總管連連哈腰道:「是,是,你老問他,你老請問?」

  一面趕緊後退了七八步,才站定下來。

  谷清輝朝祁浩拱拱手道:「老哥攔著在下,就是要問這句話嗎,那麼在下可以告訴老哥,在下是偶然經過這裡,進來看看的,這樣可以了吧?在下告辭。」

  陳總管急道:「你不能走。」

  穀清輝道:「在下為什麼不能走?」

  祁浩道:「因為老夫要把你留下。」

  穀清輝道:「老哥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動手了?」

  祁浩沉哼道:「你配合老夫動手嗎?」

  這話可把穀清輝激怒了,朗笑一聲道:「老哥大概一向沒遇上過真正高手,所以自大得很。」

  「哈哈!」祁浩狂笑一聲道:「閣下只要在祁某劍下走得出十招,祁某就讓你離開此園,接不下就得把命留下。」

  穀清輝道:「接你十招,何難之有?」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有人接口道:「師父,還是由弟子來接他十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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