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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三叔嘆了口氣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江湖上的事兒,自有江湖上的人去自己料理,何用咱們多事?」

  谷飛鶯還想再說,三叔笑道:「好啦,飛鶯,咱們別把話題扯遠了。」

  谷飛鶯道:「啊,三叔,你方才說的,和這人又有什麼關聯?」

  三叔道:「嘿,飛鶯,你真少不更事,這人戴著的面罩既和昨天中毒死的人一樣,分明就是同黨!」

  谷飛鶯啊了聲,壓低聲音道:「那麼,三叔依你說,該怎麼辦?」

  那三叔也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雖然不管江湖是非,但這種邪惡之徒,也犯不著浪費咱們的靈藥,只要敷衍他半個時辰,他自己就會毒發身死。」

  谷飛鶯沉吟道:「三叔,這怕不大好吧,爺爺知道了……」

  三叔又道:「爹這時已經靜坐了,不到子夜,不會醒來,咱們只要不驚動他老人家就行了。」

  他們話聲才落,突然聽到一個蒼老聲音叱道:「畜生,醫者有割股之心,即使遇上十惡不赦之徒,豈能見死不救?何況僅憑臆測,就敢如此草菅人命?我平日教誨你們的話,都到那裏去了?」

  三叔驀地一驚,連忙低聲叫著:「爹,你老人家教訓得極是!」

  谷飛鶯喜道:「啊,爺爺,原來你老人家今晚沒有靜坐?」

  蒼老聲音笑道:「乖孩子,你做得對,說得也對,比你三叔自私的想法,強多啦!」

  後面房中,這一陣私語,聲音極輕,但方玉琪聽得極為清楚,暗想,那蒼老聲音,敢情就是谷姑娘的祖父蓑衣丈人了,他這種胞與為懷的救人精神,不覺使自己聽得肅然起敬!

  心中想著,只見從屋後緩緩走出一個鬢眉皆白的精瘦老者,他身後跟著那個叫三叔的漢子,和谷飛鶯兩人。

  方玉琪趕忙站起身子,作揖道:「在下誤飲毒泉,驚擾老丈,心實不安。」

  蓑衣丈人聞聲一怔,毒泉潭水,一滴斷腸,誤喝之人,經過這一陣時間,照理早已腹痛如絞,聲音喑啞,何以此人不但沒有疼痛現象,而且話聲也一點沒有變音?心念轉動,立即舉目瞧去,果然只見淡金臉漢子,一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兩道目光,宛若一泓秋水,清澈有神,分明內功已達上乘境界,不由白眉微微一皺,道:「貴客身懷上乘武功,老朽至為欽佩,不過毒泉潭水,發自地底,含有一種極毒礦質,和普通毒藥不同,尊客如仗內力,把喝入毒泉,逼聚一處,時間稍久,即有穿腸蝕腑之虞,快請停止運氣,讓老朽先切一會脈查明毒入何經,再用藥吧。」

  方玉琪依言坐下,伸出左腕,一面說道:「辱承老丈謬譽,在下喝下毒泉之後,蒙谷姑娘見告,不可運氣,是以在下並未運氣逼毒。」

  蓑衣丈人三個指頭,按在方玉琪寸關尺上,雙目微閉,聚精會神的切脈,聞言雖不信一個飲下毒泉之人,如果不運功通毒,此時哪會如此安詳?是以只唔了一聲,並未作答,那知切完左手心胸、肝、膽諸脈,發覺竟然查不出一絲中毒現象,口中說了聲:「奇怪!」

  換過方玉琪右脈,再切胸、肺、大腸、腎脈之後,發覺眼前此人,不但並未中毒,抑且氣機循環分明練就一種玄門至高無上的絕世神功,極非九陰夫人門下之士,心下不禁大為詫異,手指一鬆,兩道炯炯眼神,望著方玉琪懷疑的道:「尊客是否已喝下毒泉潭水?」

  方玉琪怔道:「在下因不知潭水有毒,喝了約四五捧之多。」

  蓑衣丈人沉思有頃,搖頭道:「奇怪,尊客飲下如許毒泉潭水,何以沒有絲毫中毒脈象?實叫老朽費解。尊客身懷絕世之功,老朽已從脈中得知,不過一個人武功再高,也不能使劇毒自解……」

  谷飛鶯深知爺爺武功博雜精微,難得有人得他老人家稱許,這會連聽兩次提到這個淡金臉漢子,身懷絕世之功,不由大為納罕,一雙妙目,始終盯著方玉琪瞧。

  那三叔聽說方玉琪喝了毒泉,居然沒有中毒,也感到異常驚異。

  方玉琪自己也覺得奇怪,連忙運氣檢查。果然氣機通暢,並無異樣,這就拱手道:「在下自從喝下毒泉,蒙谷姑娘及時趕到,引在下前來,路上即曾運氣檢查,覺得並無異樣,此時依然豪無感覺,在下也不知其故安在?」

  要知方玉琪在蓮花峰石室一連吃下了四粒「翠玉蓮實」,這樣天材異寶的人間仙品,服用一粒,即可起死回生,諸毒不侵。他服下四粒之多,區區毒泉,那會在他體內發生作用?

  這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蓑衣丈人自然更不知其中情形,除了深為奇怪之外,他手捋銀髯,微微點頭道:「老朽平日自稱見多識廣,但對尊客喝下毒泉潭水,並無中毒一節,老朽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尊客掩藏本來面目,容有難言之隱,如不見棄,能否以師承來歷見告?」

  方玉琪聽蓑衣丈人動問,不由朗笑一聲,答道:「在下方玉琪,天臺門下,面罩只是友人所贈,並非故作掩飾,老丈勿笑!」

  說到這裏,徐徐摘下面罩。

  谷飛鶯只覺得星眸一亮,紅雲上頰,癡癡地望著方玉琪!

  蓑衣丈人目光何等犀利,察微知著,瞧著孫女神情,白眉微微皺了一下,忽然大笑道:「方老弟原來是蒼松道長的高徒。二十年前,尊師雲遊廣西,老朽曾有一面之緣,當日談得頗為投機。不想二十年後,又見道長門下高弟,英挺多姿,實是幸會!」

  方玉琪慌忙拜了下去,道:「老前輩原來和先師有舊,請恕晚輩不知之罪。」

  蓑衣丈人一把扶住,口中連說:「不敢!」一面卻向侍立背後的三叔和谷飛鶯兩人又道:「方老弟,這是犬子谷騰,這是老朽唯一的孫女飛鶯。」一面向兩人喝道:「你們還不見過方少俠?」

  他瞧出自己孫女心意,但如以自己和對方師尊有舊,那麼孫女兒豈不比方玉琪晚了一輩?但薑終究是老的辣,心念一動,給他想出兩全其美,讓自己孫女以「方少俠」相稱,彼此可免去輩分上的困擾了。

  谷騰和飛鶯姑娘依言和方玉琪重新見禮,大家坐定之後,蓑衣丈人望著方玉琪,道:「方老弟,尊師何時已歸道山?」

  方玉琪把師傅被害經過簡約說了一遍。蓑衣丈人聽得連連搖頭,嘆息道:「江湖上恩怨循環,何日始寧?方老弟此來,自然是師仇不共戴天,但焉知九陰夫人也有她的苦衷,六十年殺夫之恨,何嘗不耿耿於懷?」

  方玉琪聽得一怔,張目道:「老前輩是說……」

  蓑衣丈人低喟道:「當今之世,除了老朽,恐怕再也找不出知道九陰夫人底細的人了!

  方玉琪忙道:「晚輩願聞其詳。」

  蓑衣丈人想了一想,笑道:「那該是六十年以前,老朽還只有二十來歲光景,隨侍先師,行道滇桂,那時勾漏山出現了兩個武功極高的人,他們憑著自己好惡,生殺予奪,短短幾年之間,把江湖上鬧得天翻地覆……」

  方玉琪聽得心中一動,接口道:「老前輩,這兩人可是勾漏雙魔九臂魔君和七指煞君?」

  蓑衣丈人微微點頭,谷飛鶯姑娘張著一雙妙目,嫣然笑道:「原來你也知道?啊!爺爺,我怎麼沒聽見你說過咯?」

  蓑衣丈人莞爾道:「說給你聽,你也不會知道。」

  谷飛鶯噘著小嘴道:「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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