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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伏虎丐連三省的武功,自有他獨到之處,眼看范子雲翻掌切來,反應極快,口中不覺嘿然道:「很好!」

  右手一縮,讓開了范子雲的一掌斜切,驀地欺身而上,右手一記「頂心肘」,隨身直撞過來,你還來不及招架,他兩手食、中二指勾曲,快如疾風的攻到。

  指影錯落,直逼面門。

  范子雲雖然不知連三省是丐幫長老身份,但也已看出這老化子武功極高,急忙雙手捏訣(劍訣)交剪般向外劃出,口中叫道:「老丈住手,這是誤會。」

  他這一記正是「指劍十三式」中的「星月交輝」,兩手劍訣直豎,由胸前向左右劃出,雖是手指,但以手代劍,依然有使劍的氣概,一指擊出,劍氣迸發,把對方一片指影,一齊封住。

  伏虎丐連三省幾乎不相信對方一個年輕的小雛兒,竟然會身具上乘的武功,一時驚駭得往後疾退了兩步。

  兩人這近身相搏的一個照面,雖然看不出有什麼驚人的威勢,但在行家眼中看來,攻拒之間,已是相當凌厲,出手之快,變招之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兩人身形一分,連三省炯炯雙目望著范子雲,嘿然道:「小哥身手大非尋常,來來!老化子已經有幾十年沒遇到像你這樣的年輕高手了,來,咱們到林外去,好好較量較量。」

  范子雲道:「老丈你誤會了。」

  連三省道:「老化子有什麼誤會,咱們這場比試,只以你我二人為限,單打獨鬥,只要你勝得了老化子,我回頭就走,如果老化子勝了,你就得跟老化子去一趟金陵分舵,這樣算得公平吧?」。

  萬飛瓊插口道:「不公平。」

  連三省怪眼一翻,朝萬飛瓊問道:「老化子說的,哪裏不公平了?」

  萬飛瓊抿抿嘴道:「范子雲勝了,你回頭就走,他敗了,要跟到金陵分舵去,這就不公平,他如果敗了,為什麼不能和你一樣,回頭就走呢?」

  連三省嘿然道:「因為他殺害了丐幫弟子。」

  萬飛瓊道:「我跟在他身後來的,他根本沒有殺害你們丐幫弟子,兇手另有其人,你不去找真正的兇手,卻硬要把殺害丐幫弟子的罪名,扣在范相公的頭上,難道這能算公平嗎?」

  連三省聽得一怔,問道:「你此話當真?」

  萬飛瓊道:「我騙你作甚?」

  連三省回頭望望范子雲道:「小哥方才為什麼不說?」

  范子雲道:「在下方才幾次要說,都讓老丈截住話頭,沒讓在下說出來。」

  「好!」連三省問道:「那麼老化子問你,樹林裏刻著的『入林者死』,可是你刻的?」

  范子雲道:「不是。」

  連三省又道:「你也不住在這間木屋裏了?」

  范子雲道:「不是。」

  連三省目光逼住,問道:「那麼小哥到這裏做什麼來的?」

  范子雲道:「在下在文德橋邊,遇上一個頭戴瓜皮帽,肋下挾一柄雨傘的人,從在下面前經過,要在下跟他來,在下一時好奇,就跟他到了這裏,那人到了林前,要在下從林間這條小徑進來,他就繞著樹林去了,在下跨入樹林,走沒有幾步,就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卻不知道他已經遭人殺死,更不知道他是丐幫的弟子。」

  他說的全是實情,只是把那人在床上留柬之事,略過不提。

  連三省聽他說話之時,兩道眼神只是盯注在他臉上,似是在觀察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直等范子雲把話說完,才道:「小哥一直找到這裏,發現這間木屋,後來呢?」

  范子雲道:「在下覺得好奇,就上前叩門,但一直沒人答應,就推門而入,那屋子裏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好退了出來,就遇到老丈了。」

  他因怪異聲音的事,在沒有和盛老伯商量之前,自然不能告訴外人了。

  他說的當然有破綻,譬如他昨天剛到金陵來,怎麼會獨自一人到文德橋去的?這一點連三省當然不會察覺;但卻瞞不過剔透玲瓏的萬飛瓊,她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抿嘴一笑。

  連三省仔細觀察,覺得范子雲只是個初出江湖的人,他說的不像有假,略一沉吟,說道:「好,老化子權且相信你說的是實話,走,咱們該進去瞧瞧。」

  萬飛瓊也是個好奇好事的人,聞言叫道:「是啊,我們早該進去瞧瞧了。」

  說罷,身形飄動,翩然朝木屋掠去。

  范子雲急忙叫道:「萬姑娘,慢點!」

  萬飛瓊聽到他的叫聲,立即剎住身形,回頭問道:「什麼事?」

  范子雲趕上去一步,說道:「木屋裏面,伸手不見五指,還是讓在下走在前面的好。」

  萬飛瓊看他關心自己,不覺朝他甜甜一笑道:「謝謝你,關心我……」

  說到「我」字,臉頰上不覺微微有些紅暈。

  伏虎丐連三省在兩人說話之際,已經搶在前面,朝木屋中,推門而入。

  兩人急忙跟了過去,范子雲在前,萬飛瓊在後,進入屋中。

  這回范子雲有了經驗,入門之時,隨手撿一塊山石,把木門擋住,不讓它關上,天光就可從門外射入,雖然是不太亮,但多少可依稀看得見了!

  木屋只有一間,略呈長方,靠裏處,懸掛了一塊黑色帷幕,把屋子分隔開前後兩間。(姑且名之為間)

  連三省搶先入內,此時一手撩開黑布,往後走去。

  范子雲心裏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屋中掛了一塊黑色帷幕,無怪自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躲在幕後說話,自己當然看不到他,他從幕後伸出手來,自己看到的,自然也只是一隻手了。」心中想著,也就舉步跟了過去。

  黑色帷幕後面,地方極為狹仄,後面只有一扇木窗,此刻連三省已經推開木窗,往外察看。窗外,依然是一片密林,當然看不到什麼。

  范子雲心上暗暗放下一塊石頭,忖道:「看來那位金章令主已經走了!」

  連三省掩上木窗,回過頭來,問道:「小哥方才進入此屋,當真沒有看到人?」

  范子雲道:「在下進入此屋,因為太以幽暗,很快就退了出去,沒看到人。」

  連三省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表示他對范子雲說的話,已經深信不疑,過了半晌,才道:「大概小哥進屋之時,屋中確實有人潛伏,只是小哥沒有看見他罷了!」

  范子雲聽得暗暗吃驚,但故作驚異,問道:「老丈想來必有所見?」

  「唔!」連三省口中輕唔一聲,抬目笑道:「老化子雖沒親眼看到,但我還聞得出來。」

  萬飛瓊好奇的道:「我怎麼聞不出來呢!」

  連三省摸著鬍子,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跑了一輩子,人的氣味,總還分得出來,這人曾在屋中待了一陣,自然會留下人的氣味了。」

  范子雲心中暗道:「這老化子果然精得很。」

  萬飛瓊問道:「那麼老丈可曾聞出這人是怎樣一個人呢!」

  「這……」連三省勉強笑了笑,才道:「老化子也只是聞出有人在此潛伏,至於是怎樣一個人,如何聞得出來?」

  他似乎不願和兩人多談論潛伏屋中的人,目光一抬,接著道:「走吧,此人既已離去,咱們多留無益,還是出去再說。」

  說罷,當先往屋外走了出去。

  范子雲、萬飛瓊跟著走出木屋。

  連三省腳下沒再停留,一直循著林間小徑,往外行去,邊走邊向范子雲問道:「小哥年事甚輕,不會有什麼仇人吧?」

  他這話當然要問,那死去的丐幫弟子,不會無緣無故把范子雲從老遠的文德橋,把他引到這裏來,而且木屋中又有人先行潛伏著,此中自然必有原因。

  范子雲還沒開口,萬飛瓊已經接著道:「范相公會有什麼仇人?我們還是昨天剛到金陵的。」

  「哦!」連三省自言自語的道:「這就奇了。」

  不大工夫,三人已經穿林而出,連三省忽然腳下一停,問過身來,朝范子雲道:「老化子雖然相信小哥說的是實情,但你小哥也不能說沒有嫌疑吧?」

  范子雲道:「老丈要待如何,才能相信?」

  連三省道:「老化子還是一句老話,咱們在這裏好好比劃比劃,小哥勝了,可以自行離去,敗了,就得跟老化子去一趟敝幫金陵分舵,但老化子可以保證,敝幫只是調查被害弟子的死因,小哥去作個證罷了,決沒有人難為小哥。」

  范子雲冷笑道:「在下經過,全已奉告,信不信由你,在下從不受人脅逼,老丈如果需要在下作證,你說出貴幫分舵的地點,在下自然會去,絕不失信。」

  「不成。」連三省搖搖頭道:「咱們這一架,非在此地打個勝負出來不可。」

  范子雲略一抱拳道:「在下恕不奉陪,少陪了。」

  說完,正待轉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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