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北山驚龍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一面回頭朝畢玉麟道:「畢賢侄,這位就是邙山羅老前輩,你快去見過。」

  畢玉麟曾聽萬里飄說過「一城三山」中,除了「一城」赤城山主丁百陽,介在正邪之間不說,「三山」三位煞星,公平的說來,也全非正派中人。

  其中殷姑姑只是出手稍嫌毒辣,尚無大惡,茅山毒指和邙山鬼叟,卻是武林中公認的魔頭,生性嗜殺,江湖上人莫不聞名喪膽,談虎色變。

  他心中漸漸起了疑竇,今日在座的全是邪惡之輩,由此推想綠袍神君,也絕非江猢白道中人,不知自己父親,當年怎會和他結為知友?心念疾轉,但此時礙著綠袍神君面上,只好走前一步,勉強朝邙山鬼叟作揖道:「晚輩畢玉麟拜見羅老前輩。」

  邙山鬼叟一雙鬼眼,盯著畢玉麟,仰天尖笑道:「這麼說來,我鬼叟羅潛門下弟子,還遠不如括蒼異叟宗皓的再傳之人了?」說到這裡,突然袍袖一拂,陰笑道:「你也給我摔到門口去嘗嘗滋味!」

  從他袖底,捲出一股潛力,朝畢玉麟身前拂到!

  畢玉麟萬不料他會在說話之時,突然出手,要想閃避,已是不及,只覺一陣龐大力道,湧到身前,逼得自己身不由主的後退出一步。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邙山鬼叟口中說出要畢玉麟和他徒兒一樣,摔出門去,其實他這一拂,只不過使了三成力道!

  在他想來,對方一個年輕後生,只怕連自己三成力道,都受不起,但他也只想把畢玉麟摔個觔斗而已,那知一拂出手,畢玉麟雖然臉露慌張,但只是後退了一步,便自站停,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摔出老遠!

  邙山鬼叟不期心頭一凜,暗想:這小子武功果然不弱,難怪自己徒兒吃了大虧──心念方動,立時覺出不對,只感自己拂出的那股力道:「有如撞上了一睹無形氣牆,不僅力道難以用實,而且悉數被反彈了回來!

  邙山鬼叟做夢也沒想到對方輕輕年紀,居然練成玄門護身罡氣一類功夫!但他終究是久經大敵之人覺出不對,立時沉住腳步,硬擋自己拂出,又經對方反彈而來的潛力。

  這一陣潛力,直吹得邙山鬼叟一襲長僅及膝的黃衫,不住飄動,連站在他身邊的鬼仙姑楊蕭蕭一身水紅衣裙,也翩翩起舞!

  邙山鬼叟從拂出潛力,以及這一陣潛力的反撲,也就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

  但座上的參仙婁老怪、綠袍神君、鳩面神翁等人,全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這情形那會瞧不出來?

  綠袍神君瞧得心頭一陣驚楞,但他原是心機陰沉的人,生恐邙山鬼叟下不了台,連忙哈哈一笑道:「羅兄遠蒞,快請入席。」

  邙山鬼叟也哈哈一笑,連連點頭道:「難得,難得,想不到這小兄弟小小年紀,居然練成了護身罡氣功夫,想必是奉山主指派,撥到黃鐘別府來的了?」

  鬼仙姑楊蕭蕭這才知道畢玉麟的武功,竟然不在師傅之下,想起方纔還怕他傷在二師哥掌下,不由又驚又喜,雙頰紅暈,偷偷的望了畢玉麟一眼。

  這時早有使女們替邙山鬼叟在上首添好座位,邙山鬼叟毫不客氣,大模大樣的高踞首位,坐了下來。

  鬼影子高忌服下他師傅的藥丸,又經過一陣調息,也已全好,站起身子,叫見過師傅,然後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畢玉麟、呂兆熊也在綠袍神君下首落坐。

  綠袍神君端起酒杯,朝邙山鬼叟、參仙婁老怪、和鳩面神翁三人低沉笑道:「羅兄、婁兄、戚兄三位,遠道趕來,兄弟先乾為敬。」

  邙山鬼叟大笑道:「尚兄開府黃鐘,兄弟該向尚兄道賀才對」

  說著和婁老怪、鳩面神翁,同時乾了杯。

  綠袍神君惶恐的拱拱手道:「羅兄好說,兄弟只是追隨諸位,叨陪未座而已。」

  說到這裡,使女們斟滿了酒,他再次舉杯,朝畢玉麟、鬼影子、鬼仙姑三人笑道:「畢賢侄令尊是老夫多年知交,高老弟和楊姑娘兩位尊師,更是老夫多年老友,大家全非外人,哈哈,兆熊,你們年輕人隨便談談,多喝上幾杯,不用拘束。」

  他唯恐畢玉麟和鬼影子心存芥蒂,才要呂兆熊陪他們喝酒。

  畢玉麟、鬼影子、鬼仙姑、呂兆熊也同時站起身子,各自乾了一杯。

  呂兆熊得了師傅暗示,果然又向鬼影高忌、鬼仙姑楊蕭蕭、和畢玉麟三人敬酒。

  鬼仙姑楊蕭蕭仗著師傅在座,再也不怕二師兄發作,俏生生的站起朝畢玉麟嫣然笑道:「畢少俠,我也敬你一杯。」

  畢玉麟慌忙站起,道:「在下該先敬姑娘才對!」

  說話之時,微一抬頭,目光正好和楊蕭蕭兩隻水汪汪的俏眼,對個正著,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神,清澈照人,如花解語,如水迷人,款款深情,盡在不語之中!

  畢玉麟只覺一陣心跳耳熱,趕忙移開目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鬼影子高忌臉色鐵青,但卻只作不見。畢玉麟在這情形之下,只得從使女手中,斟滿了酒,朝高忌道:「在下敬高兄一杯。」

  鬼影子高忌礙得師傅在座,不好推辭,瞪了他一眼,勉強取過酒杯,愛理不理的乾了一杯。

  畢玉麟討了一個沒趣,坐下身子,心中甚是悶氣。

  但在這一瞬之間,他發覺座上除了自己幾人,相互敬酒之外,高踞首座的邙山鬼叟,以及參仙婁老怪、鳩面神翁、和身為主人的綠袍神君,卻靜悄悄的既不喝酒,也沒吃菜,放著滿桌酒菜,一動不動。

  心中不由大奇,抬頭一瞧,只見邙山鬼叟木無表情的臉上,嘴皮微動,敢情正在以「傳音入密」之術,和綠袍神君密談。

  參仙婁老怪和鳩面神翁戚南山,也目注著兩人,不時微動嘴皮,交換意見,似乎正在商量著一件什麼大事。

  綠袍神君目光瞧到畢玉麟,微微一笑,舉筷道:「羅兄,我們只顧說話,酒菜快要涼了,還是先吃酒菜吧!」

  參仙婁老怪接口道:「不錯,咱們吃完了再談不遲,別讓娃兒們淨等著不敢動筷。」

  呂兆熊為人機警,立時勸畢玉麟等三人用菜。

  席間的佳餚美味,無一不是珍品,畢玉麟自小在山中長大,大都未曾吃過,只覺樣樣味美可口。

  一席酒罷,綠袍神君吩咐呂兆熊、陪畢玉麟、和鬼影子高忌師兄妹先回客舍。

  四人起身辭出,走了一段路,畢玉麟因鬼影子師兄妹尚是初來,院中路徑不熟,須呂兆熊引路,當下便和三人別過,獨自回轉書齋。

  一路上,畢玉麟邊走邊想,自己在酒樓和呂兆熊萍水相逢,蒙他引來此地,感情款待,優禮有加,綠袍神君雖是自己父執,但兩日來,自己總覺得和他們之間,有著干格難入之感!

  譬如綠袍神君,對自己雖然溫言慰勉,但不知怎的,自己在感覺上老是覺得他陰沉可怕,不像萬里飄萬老前輩那樣待人熱忱,也不像散花仙子殷姑姑,雖然冷峻,但冷峻中顯得可親。

  呂兆熊對自己謙恭有禮,但細想起來,也只是一味迎合,不像自己和拜弟孫燕初見面時那樣一見如故,情投意和。

  這座黃鐘別府,處處都透著神秘,這種氣氛,和自己在雙龍堡所感覺的,並沒多大區別,尤其今晚席上這些人,像邙山鬼叟、參仙婁老怪、鳩面神翁戚南山,幾乎全非正派中人。

  他們到黃鐘別府來,似乎正在商量著一件什麼大事,也許綠袍神君的開府黃鐘,也就是為了這一件事,而這一件事,又好像是十分機密。

  自己此來,原是呂兆熊說他師傅,是自己父親多年好友,但聽綠袍神君的口氣,和自己父親一別多年,根本不知道以後的情形,那麼自己不如早日離開這裡,到江湖上闖闖,也許可以找出一點眉目!

  一路沉思,不知不覺已口到書齋院前,正待往月洞門跨去,瞥見階前人影飄動,正有一個人東縱西躍的在練習掌法,那人身形纖小,俐落輕靈,正是吟香,一時不想驚動,這就站定身子,瞧她練習。

  吟香身如玉燕,在迴旋往復之際,忽然回頭瞧到畢玉麟負手站在院前,兩點寒星似的目光,正瞧著自己!急忙雙手一斂,翩然迎了上來,紅著臉道:「少爺,你回來了,也不出聲,小婢──小婢這不是獻醜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