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北山驚龍 | 上頁 下頁
九五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呂兆熊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制住穴道,雖然只略一運氣,便自復原,但一張俊臉,業已羞得通紅。

  綠袍神君微微揮了揮手,意思叫他站到一邊,雙目中卻迸射出兩道異樣光芒,只是在畢玉麟身上打量了好一會,才陰聲問道:「畢賢侄,這女娃兒出手極奇,你如何認得來?」

  半晌沒有作聲的參仙婁老怪也睜大眼睛,道:「飛花落果,這招式老夫也是第一次聽到!嘿嘿,那丫頭出手雖奇,功力尚淺。」

  畢玉麟朝綠袍神君答道:「老前輩垂詢,晚輩不敢隱瞞,雙龍堡主閻伯修的武功,實出晚輩師門。」

  他一句話,聽得綠袍神君又是一怔,但他臉上卻絲毫不露,只是驚奇的道:「賢侄是說雙龍堡主,也係出自括蒼?」

  畢玉麟道:「不是,晚輩乃是天門門下!」

  參仙婁老怪吃驚道:「天門?小娃兒,你是天門派門下?」

  畢玉麟只得把自己為了尋找父親,在金華巧遇孫燕,結為弟兄,但因孫燕露出丐幫身份,被斷眉丐漆如皋追蹤,結果一起關在雙龍堡石室。

  蒙囚居對屋的一位老人,傳授自己武功,說出他老人家是天門派的,同時還說本門有一冊武功秘笈,落入雙龍堡主手上。

  畢玉麟因以前曾經由對屋老人一再吩咐,不可對任何人洩露天門派之事,是以只說了前面一段。

  但這一段話,已聽得綠袍神君和參仙婁老怪面面相覷!

  武林中只傳說的兩大仙跡,天門派和紫府派,想不到雙龍堡主閻伯修,練的竟會是天門派的武功!

  參仙婁老怪捋著飄胸黑鬚,道:「這事只怕連山主也不知道呢!」

  綠袍神君心機極深,此時畢玉麟說出他也是天門門下,不啻發現了奇珍,自然不願再當著參仙婁老怪多問,瞧瞧天色,便朝呂兆熊道:「熊兒,為師已到練功的時候了,你陪畢賢侄談談吧!」

  呂兆熊自然聽得出師傅話中之意,答應一聲,便和畢玉麟一起退出靜室。

  路上,呂兆熊笑道:「兄弟這幾年來,屢蒙家師差遣,也時常在江湖走動,但說來慚愧,兄弟從沒聽人說過天門派。」

  畢玉麟笑道:「小弟這一派,每代只傳一人,從沒在江湖上走動,呂兄自然不會聽人說起的了。」

  呂兆熊乘機道:「雙龍堡主去年在落成大典上,據說一招之間,就擊敗少林明心大師、武當青峰道長、峨嵋抱經子等七位高手,武功之高,震駭江湖。

  這一年來,雙龍堡氣焰萬丈,原來他武功就是從畢兄師門的一冊秘笈上學成,那麼畢兄蒙令師垂青,對屋傳授武功,不知和雙龍堡主如何?」

  畢玉麟只要說起天門派,就會想到不肯收自己為徒,而又要自己繼承天門道統的對屋老人,同時也會浮起他的諄諄告誡,不准自己對任何人多說天門派的事。

  此刻呂兆熊出言相詢,畢玉麟想起師傅告誡,不由心頭一凜,忙道:「當日先師只傳了小弟內功入門口訣,對本門武學,只說了一個大概情形,第二天清晨,就震落銀針而死。」

  呂兆熊不信的道:「那麼畢兄如何叫得出那丫頭的招式!」畢玉麟道:「那是小弟師門中獅、虎、龜、蛇、日、月、花、果八式,如今閻伯修卻把它改稱做」

  雙龍八式」,先師當日曾概要說過,小弟是以認得出來。」

  呂兆熊察言觀色,覺得畢玉麟所說的也確似實情,試想傳授的人,武學最深,被傳的人,天份最高,一夜工夫,除了傳授入門口訣之外,高深武學,自然只能擇要說個概略,心中倒也深信不疑。

  兩人邊談邊走,呂兆熊把他送回下榻的書齋,在院落前面站定,拱手道:「畢兄請回,兄弟還須去瞧瞧柏總管的傷勢。」

  畢玉麟道:「呂兄有事,儘管請便。」

  呂兆熊綠衣飄忽,轉身朝外走去。

  畢玉麟剛剛跨入月洞門,吟香早已迎了出來,一雙盈盈秋波,瞟著他笑道:「少爺你回來了,見過老莊主啦?」

  她粉靨含春,顯得十分親切。

  畢玉麟點點頭,緩步踱進佈置精緻的小客室,才一坐下,吟香捧著一碗香茗,放到他身邊几上,俏聲道:「少爺請用茶。」

  她一天時光,就改變了稱呼,把「少俠」稱作了「少爺」!

  畢玉麟只覺吟香不僅生性婉孌,而且善解人意,侍候得無微不至,連忙笑道:「多謝姑娘。」

  吟香頷首道:「少爺怎的和小婢客氣起來,小婢能得少爺的提攜,侍茶奉飯,原是份內之事,即使終身為奴,任憑打罵,小婢也心甘情願,就是少爺不可再和小婢客氣了。」

  她委婉說來,面容嬌柔,吐屬溫文,言詞之中,更真情畢露,使人情不自禁會從心底油然生起愛憐之念!

  畢玉麟心頭猛然一凜,連忙移開目光。

  吟香接口笑道:「快中午啦,小婢替少爺吩咐廚下準備,不知少爺要吃些什麼?」

  畢玉麟道:「隨便。」

  吟香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笑道:「那麼小婢替少爺點幾個菜吧!」

  說著,嬌軀輕扭,如飛而去。

  一會工夫,吟香身後跟了一個老嫗,提著食盒進來。吟香放好碗筷,打開蓋子,一件件放到桌上,老嫗走後,又替畢玉麟裝好了飯,嬌笑道:「少爺嘗嘗小婢點的菜,合不合口味?」

  畢玉麟只見眼前放著熱騰騰的七八盤菜餚,舉筷一嘗,竟然無不美味可口,好吃已極,不由連聲誇讚。

  吟香瞧他連連說好,讚不絕口,好像比她自己吃到美味,還要高興,抿著小嘴,心頭充滿了說不出的喜悅。

  飯後,畢玉麟喝了兩口茶,負手踱出庭前,只覺輕風徐來,花氣襲人,心神為之一暢,不由緩緩跨出圓洞門,漫步朝一條碎石小徑上走去!

  一個人信步徐行,漸漸從腦際想起這一日來的情形!他雖是涉世未深,沒有什麼江湖閱歷,但也開始感到這座黃鐘別府,好似另有一種神秘氣氛。

  諸如:深山僻谷之中,蓋著這大一所莊院,而且一切起居,無不富埒王候,根本不像是歸隱山林的高人逸士。

  尤其吟香昨晚那種吞吞吐吐不敢說的情形,再和今天雙龍二嬌的語氣一合,好像黃鐘別府果然另有隱密──

  正在思忖之間,忽然聽到一陣絲竹弦管之聲,遠遠傳來,腳下不知不覺的順著碎石小徑走去!

  修篁深處,別有院落,那是一幢三檻雅軒,悠揚的絲竹之聲,就是從院裡傳出!

  哦,還有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依著樂曲,曼聲輕歌!

  畢玉麟循聲瞧去,只見三檻雅軒前面的石階上,坐著一個上身赤膊,只穿一條青花緞褲的老人!

  這老人一身細皮白肉,生得又肥又胖,大腦袋上梳著一條白辮子,十分短小,垂在腦後,最多也只有一尺來長,略一顧盼,小辮子在腦後晃動,看去十分滑稽。

  他右手執一把純銀小酒壺,左手托著一隻純銀小酒杯,自斟自酌,小酒杯銜在口上好像只是沾沾嘴唇,喝得極少。

  他身邊圍著四個青衣使女,弦管雜陳,其中一個卻執著一方繡帕,歌喉宛轉,曼聲輕唱。

  時候雖當春初,但山中氣候,還是和嚴冬一樣,這白胖老人,一面在簷前納日,一面卻赤著上身,要是換了普通人,不凍僵了才怪,他卻左顧右盼,瞇著一雙老色眼,悠然自樂,大笑道:「醇酒美人!醇酒美人,酒越醇越好,人當然也越美越好,哈哈哈哈!

  畢玉麟瞧得暗暗奇怪,這老頭兒,不知又是黃鐘別府的什麼人?瞧他這般恣情享樂,瘋瘋顛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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