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英雄槍·美人血 | 上頁 下頁
六四


  銀髮老人見海飄竟是如此頑強,便冷冷道:「你現在已是個死人,你永遠都不能再離開這個地獄!」

  彩衣怪人突然振臂大呼:「不!她還是個小孩子,你絕不能……」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但是他的話卻令海飄心頭一震。很明顯地,這個醜惡的怪人是在替自己求情。

  直到現在,海飄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由開始一直到現在,這個彩衣怪人都是維護自己!

  ……彩衣怪人他一開始就趕她走,甚至採取行動要把她摔過石橋的彼岸,完全是對她的一番好意!

  這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這是一個只有死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她開始有點後悔了。

  她本來就對這一個地方一無所知,但是她卻負氣地不肯離開,現在就算她想離去,恐怕已經太遲了。

  就在這個時候,彩衣怪人突然鼓盡氣力,揮掌向銀髮老人重重擊去!

  (五)

  能夠一出手就破解飛星九絕劍法的彩衣怪人,他的武功當然絕非弱者。

  海飄很希望他這一擊能夠得手。

  說來也奇怪,海飄希望他一擊得手,並不是為了自己能否離開這個地獄,而是為了希望彩衣怪人的安全想著。

  她也不瞭解自己為什麼忽然會關心這個血肉模糊的怪人。

  其實這是很合理的現象。

  因為她現在已知道彩衣怪人自始至終都是在維護自己,那麼這人就算不是「友」,也絕不是自己之「敵」。

  世間上許多敵我的界線模糊不清,但有不少壁壘分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彩衣怪人與銀髮老人也許原來是一夥人,但他們現在已處於生死決鬥之中。

  彩衣怪人雙掌直擊而出,同時大聲叫道:「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再也莫要回頭!」

  海飄聞言,立即一躍而起,一躍就是三丈。

  她躍起,但卻不是逃走。

  雖然她不是個君子。

  但她卻也絕不是臨危退縮,不理朋友死活的那種人。

  她並非英雄豪傑,但她卻是個人。

  一個有血有肉,有正義感,有血性的年青人。

  她最初憎厭這個彩衣怪人。是因為他的外表醜陋,是因為他對自己無禮。

  但現在她已瞭解他的內心。

  而且,她更知道彩衣怪人是在為了自己而拼命,別人能為她拼命,她為什麼不能反過來為對方而拼命?

  他豁了出去,用盡身體內最後的一分潛力,全力撲擊銀髮老人,目的就是要讓海飄逃離這個地獄。

  她已立下決定。

  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挽救海飄這個無知的少女。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海飄也許是無知,但她卻絕非沒有良知。

  他要她逃,讓自己來承受一切的後果,但她不接受。

  她不接受對方的好意並不是不尊敬他,而是剛好相反。

  在同一刹那間,掌風在呼嘯,飛星劍舞起了寒光點點。

  海飄的劍法也許本來不足以威脅銀髮老人,但她現在並不是攻擊的主力,她只是乘勢闖進,只要銀髮老人稍有疏忽,海飄的劍隨時都可以貫穿過他的身體。

  兩種截然不同的武功,兩個已把性命豁出去的人,溶匯成一股不可輕侮的攻擊力。

  忽然間,彩衣怪人的身子向後直飛出去。

  他飛出去的姿勢,就像是一支被主人一腳踢開的病狗。

  「喔!」

  一股血箭從彩衣怪人的口腔噴出,胸膛上竟然出現了一支漆黑的掌印。

  這裡也許不是真正的地獄。

  但他接了這一掌之後,他的人已在陰曹。

  海飄驚呼未已,突覺腰間一麻,整個身子立時動彈不得。

  她的手還握著飛星劍,劍鋒距離銀髮老人的咽喉只有半寸,只要她的手還能夠繼續挺進少許,立刻就可以把銀髮老人置諸死地。

  但這半寸的距離卻實在是太遠了。

  高手相爭,決定勝負存亡的距離往往就只有一分一線之間,半寸的距離已足夠讓海飄再死八十次!

  海飄沒有死。

  銀髮老人沒有讓她死。

  「你雖然已渡橋,你雖然已是個死人,但在這裡,你仍然可以活得很美好。」

  「凡是進入這個地獄的人,都會被分成十二等級。

  這十二等級的人分別被編列為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

  「被列為亥的是最下賤的死人,戍好一點,酉又好一點如此類推,地位最高的死人是被列為子的一級」。

  海飄「大開耳界」。

  銀髮老人又道:「你已經被列為醜級死人,你的地位在子級死人之下,所以,你是值得驕傲的。」

  海飄沒有覺得驕傲,她除了感到驚怒之外,還有另—種感覺,就是啼笑皆非。

  自己是個「死人」也還罷了,但除此之外,還要被列為什麼「醜級死人」,真是一件荒謬絕頂的事。

  銀髮老人淡漠的說下去:「我是這個地獄的大總管,也是個死人,你以後稱呼我彭伯,我是子級死人,地位比你高一等,我可以讓你過著神仙般的生活,也可以讓你變成亥級死人,你可得當心一點!」

  海飄什麼意見都不能表示,因為她連啞穴都已給彭伯點住。

  彭伯透了口氣,又緩緩接道:「你很聰明,魔主一定會很喜歡你。」

  海飄心中一懍。

  魔主又是什麼人?

  他是不是一個吃人不吐骨的惡魔?

  她暗暗歎了口氣,後悔當時沒有聽從彩衣怪人的警告離開此地,而且還令他賠上一條性命。

  彭伯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的事,冷冷道:「剛才一掌給我打死的,是未級死人,他的武功雖然不錯,但要造反,卻是不啻作夢。他死前沒有受到酷刑,已是萬幸了!」

  海飄心中冷笑。

  荒謬!

  荒謬!

  簡直越說越糊塗!越說越荒謬。

  未級死人本來就已是個死人,但死人居然也會再死一次,豈不是變成「死死人」麼?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個地獄的「死人」,除了自己之外,是否還有別的女性?

  假如這個地獄的「死人」通通都是男人,那麼真是禍不單行,倒不如乾脆死掉算了。

  幸好她還在擔心的時候,她已看見了四個漂亮的死人,正抬著一頂轎子,腳步輕盈的走到這裡來。

  這四個「女死人」雖然不算國色天香,但卻也是人間罕見的尤物。

  但有一點是海飄值得驕傲的,就是她畢竟比她們都還更漂亮。

  女人天生就是愛美的動物。

  俏美,漂亮,永遠是女性最大的財富,總要漂亮,生死另計。

  所以,雖然她們都是「死人」,但卻比許多活人還有吸引力。

  彭伯最後告訴海飄的說話,只有兩句。就是:

  「她們無論是誰違背你的命令,你都可以殺了她!」

  海飄又是暗暗發呆。

  看來「醜級死人」的權務和威風倒也不小,居然有操生殺之權。

  但這裡畢竟是「地獄」,她擁有權力再大,其實還只不過是別人的玩偶!

  北風吹落了樹的梅花,風仍然是冰冷刺骨的。

  雪城還是雪城,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在雪梅樓的觀雪庭內,一個陌生的男人包下了整個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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