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英雄槍·美人血 | 上頁 下頁
六二


  海三爺卻冷冷說道:「你們若取本座之位而代之,一定有許多人不服,但現在絕對不會有人不服。」

  他驕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道:「因為我仍然活著,我仍然是海星堡的堡主,只要本座給予你們權力,誰敢不服,誰就死!」

  方團突然跪了下去。

  他要感激海堡主。

  海三爺微笑著,忽然對屠滌天問道:「本座聽說,你們還有一些很有本領的兄弟。」

  屠滌天緩緩道:「只要三爺許可,他們隨時都可以為三爺效命。」

  海三爺道:「他們對強秦幫的看法怎樣?」

  屠滌天道:「他們也和我一樣,很想吃秦賊的肉,喝秦賊的血。」

  海三爺目中露出了滿意之色:「倘若他們喜歡跟隨著兩位的話,你們不妨加以重用。」

  屠滌天冷冷一笑:「強秦幫的末日已快降臨了,我們要秦大官人嘗識失敗的滋味!」

  方團咬牙道,現在方殺已經死了,強秦幫最可怕的兩個人,也已經分別從長安和洛陽走到北方。

  海三爺目光一閃:「你指的是誰?」

  方團道:「從長安而來,是秦賊的師弟,他一直蟄伏在長安,是暗中在長安城中擴張強秦幫的勢力。」

  屠滌天道:「從洛陽而來的,是強秦幫的戰帥慕容天軍!」「戰帥慕容天軍?」

  「三爺莫非連這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麼?」

  「不!」海三爺道:「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多,十二年前他練功走火入魔,想不到他仍然沒有死掉。」

  屠滌天道:「把慕容天軍從死亡邊緣挽救過來的人,就是秦大官人。」

  海三爺道:「強秦幫幫主很重用慕容天軍?」

  屠滌天說道:「戰帥是強秦幫一個很特殊的職位,連方殺都沒有被委任此職,由此可見慕容天軍在幫中的地位如何。」

  海三爺聞言,冷冷一笑,道:「強秦幫野心勃勃,老秦是絕對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值得利用的人的。」

  屠滌天冷冷道:「所以海堡主也要人盡其材物盡其用,無論是對海堡主或是對海星堡的每一個人來說,這一戰都是許勝不許負。」

  海三爺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兩位打算從那一方面首先著手?」屠滌天的目光轉移到方團的身上。

  方團胸膛氣狀,道:「先殺勾中魂,挫一挫老秦的銳氣!」

  這就是他們在海星塔上的最後一句說話。

  (三)

  風雪已停,但海飄很冷。

  她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漫無目的地東闖西蕩。

  她根本連自己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

  她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危險的事。

  她不怕危險。

  她只怕冷。

  一種由心底冒出來的冷意,籠罩著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

  在這一天的下午,她來到了一個進口狹長,裡面地方卻遼闊的山谷。

  谷中一片茫茫白雪,沒有樹,沒有草,只有石頭。

  這裡沒有食物,只有雪。

  這裡也沒有人,甚至連鬼都沒有。

  但海飄沒有回頭。

  她繼續打馬前進。

  她不知道這是一座怎樣的山谷,更不知道這個山谷是否真的空無一人。

  她腦海中想的是什麼,只有她自己才會知道。

  山谷有路。

  這條道路迂回曲折,海飄卻連想也沒有想,就跟著這一道路繼續前進。

  忽然間,路上豎起了一塊木牌子,上面寫著兩個血紅大字。

  這兩個字寫得很了草,但卻另有一股奪人魂魄的氣勢。

  「死路!」

  這是一條死路!

  但海飄只是隨便的看了它一眼,又再催馬繼續前行。

  她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

  前面忽然出現了一條石橋。

  石橋下有湖。

  在此嚴寒的天氣,這一座湖居然沒有凝結成冰。

  但海飄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她只是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被郎如鐵擁抱著,逃離海星堡。

  那一天的那一刻,當時來說她是多麼的害怕。

  但現在她卻在懷念著……

  馬在橋上,人在馬鞍上。

  海飄的腦海裡,盡是郎如鐵的影子。

  那要命的郎如鐵!

  那可惡的郎如鐵。

  為什麼自己老是忘不了郎如鐵呢?

  難道他是一支惡魔的化身,一生一世都在纏繞著自己?

  海飄只是想著郎如鐵,卻沒有看見石橋兩端,都有一塊巨碑。

  兩塊巨碑上都各有四個字,四個完全相同的字。

  那是:「渡橋者死!」

  海飄已渡橋。

  直到她的人已在湖的另一端的時候。她才看見這兩塊巨碑。

  這兩塊巨碑的字體筆劃蒼勁,不像是無知少年用來開玩笑的。

  海飄忽然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戰。

  因為她忽然看見石碑下躺著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怪人。

  海飄的視線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直到她看見這個血肉模糊的怪人之後,她才驀然從胡思亂想中醒了過來。

  這個怪人的頭髮梳理得很整齊,但身上的衣服卻是色彩繽紛,一塊猩紅一塊鮮黃,一塊黑漆,另一塊雪白,令人一眼看去,產生一種目眩的感覺。

  雖然天氣是那麼寒冷,但這怪人的衣衫卻是又單薄,又短小,而且簡直是衣不稱身。

  這並不足以令海飄吃驚。

  令到海飄嚇了一跳的,是這個怪人的臉孔,還有他的雙手雙足,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形態猙獰可怖到了極點。

  雖然彩衣怪人身上血肉模糊,但他身上的血早已幹透。

  一時之間,海飄也著實難以分辨得出,這彩衣怪人臉上和身上的傷痕,究竟是新傷還是舊創。

  倘若說這個怪人有什麼最順眼的地方,除了他的頭髮之外,也許就只有他的鼻子。

  他的鼻子很高挺,很好看,而且完全沒有半點創傷。

  但這一支鼻子襯在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上,無論如何都不會令人覺得有「好看」之感。

  這畢竟是一張很醜陋的臉。

  也許這個人本來並不醜陋,但他曾經受過這種嚴重的創傷,現在已變成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

  當海飄看見這個彩衣怪人之後,她不禁呆住了。

  可以說,她自出生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人。

  她畢竟還是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子,又怎會不為之戰慄?

  彩衣怪人躺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她也看見他。

  雖然這張臉她絕不想看,但她卻也是看得目不轉睛。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她想哭。

  但她努力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經十八歲了,自己已經長大了。

  不但長大,而且成熟。

  一個已經成熟的大人,是不應該動輒驚惶失措的,她要鼓起勇氣,面對一切可怕的魔鬼。

  人人都這麼說:「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但海飄的感覺卻很可怕,但卻也很有趣,她的感覺則是:「人在江湖,魔鬼多多。」

  郎如鐵是個魔鬼。

  這個魔鬼也許很可愛,但魔鬼畢竟就是魔鬼,他不是什麼英雄槍,而是「魔鬼槍。」

  現在,她又遇到了另一個。

  這魔鬼除了頭髮和鼻子之外,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很可怕。

  海飄盯著他,他也盯著海飄,兩張臉的表情都很難用筆墨來加以形容。

  美麗的一張臉雖然極力保持鎮靜,但還是不能掩藏內心的恐懼。

  醜陋的一張臉卻很奇怪,他的臉本已血肉模糊,他臉上的表情如何,很難看得出來。

  他們互望著,就像是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忽然在這一條橋口上相遇!

  過了很久很久,彩衣怪人終於從地上站起。

  「你滾!」

  他的聲音很古怪,但語氣卻很嚴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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