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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第十章

  藍玉珍正在推掌擊飛鐵木魚之際,回身躲閃已自無及。而且,要想在這—瞬之間,閃身到丈外,收勢、摔身、撲躍,決不是如此倉促之下,可以為之。

  況且,藍玉珍聞風知警,就知道扶桑一叟如此淩空一搏的掌力,自己如果獨力硬迎,只怕要震傷內腑。但是,姑娘雖有自知之明,無如當前除去出手硬擋一掌之外,除非是束手待斃。

  這一瞬之間,不容許有第二個念頭。頓時姑娘原式不動,多爭取刹那時間,沉腰凝氣,雙掌平翻上托,霎時吐氣開聲,提足真氣,全力上托一掌。

  藍玉珍料定自己這一掌硬接之下,定要血氣翻騰,心神浮動,如果扶桑一叟不緩分毫的又再攻來—掌,自己緩氣無時,這趟沂山之行是徹底的栽了。

  凡事不可預料,藍玉珍全力發出一掌之後,頓時覺得勁道走空,眼前一影一晃,扶桑一叟人在半空中一抖身形,竟又淩空回到原來地方。

  原來扶桑一叟發怒淩空出掌時,單眼惡殘在旁邊扣足滿掌「冰骨寒針」,挾著「冰爪功」,劈空一掌,頓時滿天流光銀雨,一股寒徹骨髓的冰風,從旁側擊,直襲扶桑一叟背後。

  單眼惡殘陰展平雖然「冰爪功」力不及四成,可是滿掌「冰骨寒針』卻不是等閒之物。單眼惡殘得來別人,頗為不易,如今滿把撒來,而且挾著「冰爪功」力,扶桑一叟雖然目空一-切,卻也不敢小視這「冰骨寒針」。只要有一枚沾中扶桑一叟的衣袂,英名自落千丈,遑論與昆侖二子和玉扇書生作對。

  扶桑一叟淩空錯腰收勢,回身大袖一拂,狂飆一卷,滿天流光銀雨的「冰骨寒針」,化為泥牛入海,飛向無影無形,單眼惡殘功力不足,機警有餘,掌發暗器目的在救藍玉珍對空一震之危,自知無法傷得扶桑一叟毫髮。所以,一經發出掌力,立即穿身疾閃,閃過一邊。要不然,這回袖一拂之勢,單眼惡殘就無法承受這餘波蕩漾。

  扶桑一叟拂出一袖,憤然落回山門之前,忽然一睜雙眼,湛湛精光,在藍玉珍和單眼惡殘身上一轉,霍地仰天哈哈大笑,聲震山嶽地朗聲說道:「小娃娃!老夫從來不計武林規矩,但知優勝劣敗,勝者僅存。今天念你小娃娃有如此難得之膽氣,能與區區一個無名的殘廢,單闖沂山海惠寺,老夫要入鄉隨俗,還你娃娃一次中原武林的公道,不再以大欺小。」

  藍玉珍僥倖渡過一掌之危,不但沒有懼意,反而激起豪氣倍生,昂頭叉手,氣派昂藏。大凡一個人能夠把「死」字看淡漠,雖泰山崩於前亦色不變。藍玉珍自幼師承清曇神尼,及長行道江湖,所接均是武林正義凜然之俠義人士,甯斷不曲,甯碎不全的氣魄,蘊育早成。所以知道目前的處境,是危機四伏,隨時都可以濺血橫屍于這海惠寺的山門之前。但是,姑娘斷然不會屈服扶桑一叟這種氣焰之下。

  當時藍玉珍神色不變的也自呵呵冷笑一聲,指點著扶桑一叟,說道:「扶桑老兒休要狂妄自大,恁著小爺手中寶劍我要闖一闖你這自以為龍潭虎穴的海惠寺。即使你老兒龜縮不前,小爺也要懲你一個狂妄不羈藐視武林之罪。」

  這一番話說得神情自如,音韻鏗然,根本就沒有把扶桑一叟放在心上。

  扶桑一叟不但不動怒氣,反而縱聲狂笑,說道:「妙!妙!老夫居住東瀛,從無人敢如此對老夫說話,你娃娃膽敢如此,老夫聽來新鮮,不計較這些,反正昆侖二子來時,少不得要算一筆賬。」

  扶桑一叟說到此處,突然笑容遽收,臉色一寒,兩隻細眼睛光淩厲地一掃,厲聲叱道:「你們三個無用的東西,空自在東瀛苦練如許年月,連一個小娃娃都鬥不過,還有臉站在那裡,還不與我滾回去。」

  三個不可一世的和尚,在扶桑一叟面前,簡直連孩提之輩都不如,當時連大氣都不敢出,垂頭喪氣地回到海惠寺山門之內。

  扶桑一叟連正眼都不曾瞧他們一下,倒是頓時一換笑臉,眯起細眼,向藍玉珍說道:「老夫要活擒於你,只是舉手之勞,只是老夫喜愛你娃娃這份桀騖不馴的脾味,要讓你敗一個心服口服,」

  說著回手一指站在兩邊的四個小沙彌,說道:「這四個小和尚,論年紀都較你娃娃為小,要他們放手聯攻,你娃娃當不致說是以大欺小吧!」

  言猶未了,右手長袖向外一吐,厲喝一聲:「給我拿下來,」

  這一厲喝,無異於平地一聲焦霄,藍玉珍的心神都為之驚然一震。就在這一瞬間,四個小沙彌應聲而起,土黃色僧衣,平地卷起四朵黃雲,電閃騰空掠起,從五丈多的高空,分向藍玉珍和單眼惡殘二人落去。

  平地閃身一拔,騰空五丈多高,這份輕功在當前中原武林也是駭人聽聞,位於一流好手之翹楚而無愧色,單眼惡殘看在眼裡心中暗吃驚。就憑這份輕功,單眼惡殘要與人相差很遠。

  幾乎與四個小沙彌騰空掠起下撲的當時,藍玉珍姑娘突然一聲清叱入雲:「且慢!」

  雙臂行功,疾演「趕山填海」的架式,「呼」、「呼」兩聲,迎著淩空而落的小沙彌揮去。

  說時遲,那時快,藍玉珍雙臂行功,剛一揮去,立即聽到扶桑一叟極其得意的笑聲,遽然間,一股強大的吸力,憑空一掠,卸去藍五珍揮出的勁道,四個小沙彌卻像流星下墜,鷹隼折翅,只一眨眼間,又都落回扶桑一叟的身側兩旁。

  扶桑一叟臉上浮著極其得意的笑容,向藍玉珍說道:「如何?娃娃有了懼意,抑或是有了悔意?」

  藍玉珍嘴角一擻,滿胺不屑地說道:「流血五步,橫屍眼前,不知是你老兒還是我,何來懼意?」

  扶桑一叟臉上的笑容,又逐漸消失,沉著聲音問道:「如此你娃娃有何話說?」

  藍玉珍昂然說道:「武林之中,講究的是冤有頭,債有主,今天你老兒找的是我?是不是?」

  扶桑一叟微有不解的點點頭。

  藍玉珍說道:「這就是了!你老兒有何能耐,儘管施展,小爺毫不皺眉的接著就是。但是,這位陰兄只是隨小爺同逛沂山而來,與你老兒毫無關連之處……」

  扶桑一叟不等藍玉珍說完,便呵呵笑著接下去說道:「娃娃!你的意思老夫已經明白,這位獨眼殘廢,雖然刁鑽使壞,按照老夫的慣例,饒他不得,不過,沖著你娃娃合著老夫的脾味,依著你就是。」

  原來姑娘深知今日沂山誨惠寺之事,斷難善了,而且是凶多吉少,自己決心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要讓扶桑一叟認識中原武學,免得他目中無人。

  但是,單跟惡殘則大可不必白攬這場是非,浪子回頭,屠夫放刀,姑娘發覺陰展平已斷不是昔日縱橫江湖的江面雙殘的老大,顯然是五老峰下義釋一命,慨贈靈丹,使之靈性復蘇。苦海回頭之人,誠為難得,斷不應要他流血海惠寺前。

  藍玉珍穩住了扶桑一叟,才回頭對單眼惡殘說道:「陰兄與此事無涉,請快速離開此地。」

  單眼惡殘是何等機靈人物,豈五不明了藍玉珍的用心,心裡感激,表面卻佯裝不覺,淡淡一笑,說道:「藍相公既然如此吩咐,在下只有遵命,理應即刻就走,只是在下掌傷惡彌勒,暗襲扶桑一叟海惠寺這筆賬,自然要算在我姓陰的頭上,我要是一走了之,這豈不是存心賴帳嗎?扶桑老兒你說是不是?」

  藍玉珍當時禁不住既急又氣,覺得單眼惡殘這人有些不識厲害。好不容易穩住了扶桑一叟,放出諾言,讓你輕易走開,為何硬要留在此地?

  姑娘哪裡知道單眼惡殘也是用心良苦,不忍她一個人獨擋強敵。

  扶桑一叟當時倒是呵呵一笑說道:「娃娃!獨眼龍不領你這份人情,老夫卻是說話算話。在你娃娃之事未了之前,海惠寺的人不找他算帳就是,」

  藍玉珍回頭看了單眼惡殘一眼,也不再說話。突然,聚瑩寶劍一換右手,清叱入雲,騰身而起。劍走虹光,人化旋風,只此一閃之際,連人帶劍,帶起劍氣千條,直向扶桑一叟沖去。

  藍玉珍知道今日海惠寺前,是自己出道武林以來,最棘手的一次拼鬥。乃是盡出自己精絕之學,全力搏擊一招,有道是:挽弓當挽強,擒贓先擒王。在海惠寺前,若不先鬥倒扶桑一叟,便難作了局。

  即使姑娘明知道扶桑一叟功力超出自己許多,也要背城借一,作孤注一擲之拼。

  可是,當藍玉珍騰身前撲的當時,只聽到扶桑一叟一聲冷笑,頓時身旁撲出四朵黃雲,分頭合擊,四個小沙彌僧衣一掀,手中各執一柄錘絲拂塵,閃起銀光星雨,攪動萬縷勁風,一齊迎向藍玉珍,當頭撲去。

  藍玉珍身形未落,真氣尚凝,立即瞥見四個小沙彌分頭合擊而來。頓時藉勢旋身,人在半空中,仿佛是車輪一轉,聚瑩短劍青光暴漲,一式「掃蕩群魔」的降魔劍招,硬封實接。

  只聽得半空「刷」地一聲,四個小沙彌同時隕星墜地銀光頓斂,勁道全消,被藍玉珍一招「掃蕩群魔」蕩開八尺。

  可是,姑娘雖然一招佔先,也禁不住心裡一驚。暗自忖道:「這四個小沙彌能有多大年紀,居然能絲毫未傷。降魔劍法是天下第一劍法,聚瑩短劍是斬金斷玉的神兵,武林中能挨得如此盡力一招的人,當屬可數。這四個小沙彌是具有何等功力?」

  藍玉珍如此閃電一想,心神微一錯愕,只不過是落地一瞬間,四個小沙彌竟又袍帶生風,矯若飛燕地欺身直進,四柄拂塵疾遞上前,戟指而出,萬縷銀絲,合為一點,分取四大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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