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千手禦魔 | 上頁 下頁
四六


  喝罷咚地一響,身形已垂直騰空三丈,掌式弧形雙飛,一排驚風,勢如移山倒海,向蒙面人撞去。

  這正是他昔年使江湖喪膽的「驚神泣鬼三十二掌」中,最精奧的「驚神八式」。

  掌影點點片片,有如繁星密雨,漫空飛舞,尤其那股陽剛罡力,渾如實體,威猛無儔。端的令人心驚膽顫。

  「影子血令」一聲冷笑,人如幽冥一般,嫋嫋上升,看似緩慢,其實快速無比,避過來勢,猛然淩空一個大車輪,身形倒撲,雙掌一上一下,向「獨腳閻王」反擊而來,口中冷笑道:「老匹夫,你也接我一招試試。」

  這份避招出招之速度,簡直亂人眼神,「獨腳閻王」一招擊空,心中微凜,對方掌力已到,不禁一聲長嘯,腳下一旋,右掌又自斜揮而出。

  一旁的南宮亮目注「影子血令」出手架勢,倏然脫口驚呼道:「乾坤一元掌!」

  他這時想到的「無神影叟」的推測果然不錯,對方曾以偽換真,竊取外公信物,至「絕魂嶺」換得這套掌法。要知「乾坤一元掌」共八八六十四式,是「無影神叟」化了無數心血的結晶,其變化之深奧,就是「獨腳閻王」及「羅刹婆婆」這等高手,也無法全部揣測。

  此刻,「影子血令」正施出一招「袖裡乾坤」,一聞南宮亮喊聲,倏然掌式一收,刷地一聲,橫掠一丈,落在場中。目光迅速掠過一絲複雜得難以分析的光芒。

  「獨腳閻王」自信生平雙掌尚未遇到對手,一聞「乾坤一元掌」,神色不由一愣,身形陡頓。

  一旁的羅刹婆婆也是一怔,倏然長笑一聲道:「尊駕果然身懷絕學,也讓你見識見識『天雷龍形九式』!」

  身形倏起,龍頭拐一招「怒龍穿雲」,已向「影子血令」遞出。

  風雷之聲大作,如山拐影中,「影子血令」身軀一閃,飄出威力圈外,陰惻惻道:「老婆子,本令主今天並沒有興趣同你較量。」

  羅刹婆婆鋼拐一收,橫胸屹立,也冷笑一聲道:「你既然來了,恐怕再也由不得你!」

  這時南宮亮與「獨腳閻王」、「羅刹婆婆」鼎足而立,正好把「影子血令」圍在當中。

  「影子血令」聞言鼻中冷冷一哼,道:「你老婆子恐怕也作不了主!就是閻王堡堡主又何嘗作得了主。」

  「獨腳閻王」臉色一變,只見「影子血令」倏然輕笑道:「口舌逞強,智者不為,堡主,本令主並不一定要與你作對。」

  「獨腳閻王」厲笑道:「你在本堡伏下暗樁,阻止老夫擒拿叛賊,還說不與老夫作對?」

  「區區一個紀獨人,本令主要他死,他不敢活,你堡主假如一定要抓他,半個時辰之內,本令主就替你抓回來如何?」

  「獨腳閻王」聞言一愕,冷笑道:「難道你還有什麼條件?」

  「影子血令」陰笑一聲,道:「堡主不愧法眼,條件只有一個,請將那四張『靈天殘篇』交出。」

  「住口!你能否活著回去,尚有問題,還想妄圖奇書…」

  「影子血令」目光一閃,語氣倏轉陰森無比地道:「本令主既然單身而來,自有退身之策,堡主如真要與本令主為難,恐怕令媛生命危在頃刻。」

  此言一出,場中三人心中俱是一驚,「獨腳閻王」臉色更是大變,側目向內院一瞥,只見火光早已熄滅,而女兒黎雪的影子卻是未見。

  誰都料不到「影子血令」有這一著。

  就在三人震駭分神之際,「影子血令」倏然身形電掣而起,掠上牆頭,一閃而沒,只留下一陣陰惻惻的語聲:「堡主請自三思,限期一月,風陵渡頭,以物換人,過期不候!」

  南宮亮一見「影子血令」遁走,鋼牙猛咬,身形已自騰起,羅刹婆婆卻倏然橫拐阻止道:「少俠,你縱不怕死,也應投鼠忌器啊!」

  南宮亮心中一呆,身形蹌踉退後兩步,俊目中熱淚汩汩而下。

  「獨腳閻王」仰天一聲長歎道:「老夫生平經過多少大風大浪,這次算栽到家了!」

  羅刹婆婆淡淡一笑道:「堡主,我老婆子已經交待完畢,你這座閻王堡看樣子還要重新佈置一番,一月之約,多多考慮吧!」

  語聲到此,一拉南宮亮衣袖道:「天快亮了,我們走!」

  龍頭拐一點,人已與南宮亮飄上圍牆,向堡外掠去。

  時已五更。

  月沉星隱,四周一片漆黑,遠處不時傳來一兩聲雞啼。

  南宮亮被羅刹婆婆牽著衣袖,禦風急奔,心中思潮,也隨著如萬馬奔騰。

  一幕幕慘痛的回憶,像蟲一般噬蝕著他的心靈,尤其使他悲痛的,是眼見仇人,無法出手報仇,想起母親的遺囑,他差些失聲痛哭。

  掠過原野,羅刹婆婆倏然在一座林子前停下身形,鬆手放開南宮亮衣袖,目光一閃,長長一歎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痛苦,但是,現在你必須忍耐!」

  南宮亮悲痛地道:「前輩,我要忍到幾時…」

  「當務之急,應該先救出你的父親,那時,你就可以放手作為了!」

  南宮亮點點頭,星眸注視著羅刹婆婆,在這刹那,他覺得對方臉上呈現出無比的慈祥,不由拜將下去,道:「前輩這樣愛護晚輩,將來不知怎樣報答才好。」

  羅刹婆婆衣袖一揮,一道柔和的陰勁托住南宮亮的身形,道:「少俠,虛禮免了,老身只希望你能堅強起來,別再說什麼報答之語。」

  南宮亮無法下拜,只得長長一揖道:「晚輩決不負期望,但剛才前輩所說受人之托,不知系受何人之托?」

  羅刹婆婆倏然目視虛空,輕輕一歎,道:「老身已三十年不聞世事,但是…那人實在太已可憐,觸動了我惻隱之心,不得不伸手一管…不過,那人要我暫時保守秘密,不說出他的名字…這點,你慢慢總會知道的。」

  南宮亮暗自猜疑道:「是誰呢?由他請羅刹婆婆出來之舉來看,顯然與我有著極密切的關係…會不會是外公?…」

  他正自怔思,羅刹婆婆微笑道:「你胡思亂想也沒有用,天已快亮了,別忘了明晚與少林僧還有約會!」

  南宮亮徒然一愕道:「前輩是說我也要去?」

  「當然,你是主角,怎能不到,何況,說不定你父親的線索,屆時也可以探得一點端倪呢。」

  南宮亮心中一喜,急急道:「這麼說,前輩知道悟眾僧的行蹤?」

  羅刹婆婆點點頭道:「嗯,你快去找一個地方休息一下,明夜初更,老身與你在此去三十裡的五陵墓地東南方的一棵最高的柏樹旁見面,記得準時到達。」

  話一說完,身形一閃,已出十丈,瞬眼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只剩下南宮亮呆呆屹立,倏然他腦中微微開朗,喃喃道:「對了,班睢所說的偃師,大概就在那五陵墓地了,唉,自己一夜空忙,竟找錯了地方。」

  心中一想明白,南宮亮長長籲出一口氣,向偃師城中奔去。

  曉色微現。

  四周一片迷蒙。光線由黑漸漸變灰…

  一切恢復了冷清,寧靜…

  只有春寒料峭的晨風,在呼嘯著…

  冷月淒清。

  孤星明滅。

  偃師城外五十裡的五陵墓地,在夜色中靜靜地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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