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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故而雙掌才接,東陽道人便被震得「騰騰騰」後退三步,口角微沁血跡,心頭一片說不出的奇異空虛,頹然欲倒。

  歐陽一缺獰笑起處,正待追蹤再擊,驀然向前拂來一陣威勢難禦的極勁強風,逼得自己無法站穩,連退數尺。

  這陣極勁強風,是濁世狂生司馬藻拂袖發出,他一面逐退歐陽一缺,一面把那粒蠍珠電疾般塞入東陽道長右掌。

  蠍珠才一人手,東陽道長便覺得心頭部片說不出的空虛,漸漸消除,臟腑間只被對方奇強掌力震得微微翻騰,並稍感疼痛不已。

  司馬藻見東陽道長昏昏迷迷地神智漸清,但掌中那粒蠍珠卻已由暗藍,轉為黑色!

  見此情狀,司馬藻又驚又怒,冷笑一聲,取出—粒益元靈丹,遞與東陽道長,命他即行服下,療治內傷,然後轉身向那位坐在輪車上的軒轅楚,微一抱拳,冷然問道:「軒轅莊主,這位歐陽朋友之父,毒手神魔歐陽戈,當年是否與你八拜相交,一盟在地?」

  軒轅楚此時兩道陰沉狠毒的目光,正凝注在東陽道長手內那粒蠍珠上,直等司馬藻話完,方倏然驚覺,微一欠身,含笑點頭答道:「歐陽戈確曾與我義結金蘭,司馬大俠何故見問?」

  司馬藻細細端詳歐陽一缺臉上神色,又向軒轅楚問道:「軒轅莊主,你那已故金蘭好友歐陽戈的這位獨子歐陽一缺,大概還能活得多久?」

  這幾句話問得頗為奇異,連陶大杯、林中逸、唐子羽、焦天嘯等人,都有些英明其妙。

  軒轅楚自從萬妙山莊大會,被司馬藻化身北邙鬼叟將滿盤勝利之局,攪得瓦解冰消以後.便深知這位蓋代奇人的機智謀略,決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聽他這等問話,隨把眼皮一翻,佯裝不解地反向司馬藻問道:「司馬大俠這話問得使軒轅楚愕然莫解,我雖有孫臏之號,卻無鬼穀之能,怎會知道歐陽賢侄的天年,何時才盡?」

  司馬藻冷冷一笑,目注這位以陰刁險毒著稱的「百毒孫臏」,又問道:「你倒真會推託,這位歐陽朋友,恐怕連話都不會說了!」

  軒轄楚哂然一笑,向歐陽一缺叫道:「歐陽賢侄!」

  歐陽一缺目光凝滯,躬身答道:「莊主有何差譴?」

  這一句答話,聽得自負料事如神,足智多謀的司馬藻,不但臉上微紅,心頭也異常驚訝!

  原來司馬藻起初見歐陽一缺神情目光,均甚凝滯,始終不發片言,動手之間,又全是硬打硬接的拼命招數,但功力方面卻突然大增,遂猜測軒轅楚可能心狠意毒地給歐陽一缺服食了什麼奇毒藥物,使他周身俱蘊奇毒,力量猛增!不過如此作法,等於將人天然的壽命,及秉賦體能,在頃刻之間,儘量透支,等當事人油盡燈幹以後,必然死得極慘,並無可救藥!

  如今軒轅楚發話相問,歐陽一缺居然能夠答話,豈非大出意外?莫非自己所料不確?但适才兩掌相交,東陽道長又怎感染奇毒?

  司馬藻正在有些莫明其妙之時,軒轅楚目注歐陽一缺,慢條斯理地怪聲笑道:「歐陽賢侄,這位威震八荒的司馬大俠,名頭既大,疑心更大,他以為賢侄已然受我暗害,故而我命你再向司馬大俠討教幾招!」

  歐陽一缺躬身施禮,緩步走入場中,但神色目光,均異尋常,仍似頗為呆滯。

  司馬藻思索片刻以後,認定自己所料不差,大概軒轅楚給這歐陽一缺所服藥物,極為靈妙,足以便他油盡燈幹,生命斷絕之前,尚可勉強言語而已!

  不過對方若想這等對付自己,豈非徒勞?因為自己功力,遠勝東陽道長,根本不必沾身,便可把歐陽一缺置於死地。

  以百毒孫臏的智計之高,心腸之毒,必事先籌定克敵妙策,決不會過分簡單!自己似應留神防歐陽一缺在功力突增,雙掌蘊毒以外,還有什麼意料難到的其他毒著!

  這時鐵杖金鉸焦天嘯因欲與東陽道長雪根,遂向司馬藻道:「殺雞豈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勞!焦天嘯不才……」

  司馬藻聞言,向焦天嘯低聲說道:「焦老弟!不要把對方看輕,世事往往極端平淡之中,反寓極大風險!軒轅楚既命這歐陽一缺指名找我,就讓我去試試內中真象是否如我所料?」

  司馬藻如此說法,焦天嘯自然不敢再複逞強,只得眼看這位濁世狂生,儒衫輕擺,瀟灑無儔地走下場內。

  歐陽一缺早已凝神相待,一見司馬藻下場,居然毫不客氣地高舉右掌就是一式「推山填海」,發出來勢頓強的罡風勁氣,向司馬藻當胸擊到。

  若按江湖規矩,司馬藻是名驚八表,藝壓乾坤的一代宗師身份,似乎不應與歐陽一缺這等尚未成名的年輕後輩交手,但司馬藻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猜測,早就決定與歐陽一缺多耗,一些時光,看他在費盡真氣內力以後,是否會油盡燈幹地驀然慘死。

  至於江湖過節方面,司馬藻也早就決定始終一招不還,儘量挨打;萬一挨得吃不消時,再施展獨創精研的逍遙步躲閃,這樣做法,加上是對方指名挑戰,便可避免留下一個賠笑武林的欺淩後輩的口實!

  主意既定拿定,對於歐陽一缺這招「推山填海」自然既不理會,也不躲閃,但勁風到處,雖未把司馬藻身形擊動,卻也威勢奇理,使得這位濁世狂生儒衫飄飄,心頭一震。

  司馬藻根據這一掌感受,及事前傳聞,判斷出歐陽一缺如今在真氣內力方面,至少比平常增強三倍左右!

  若照如此計算,最多發出十四五事奇強掌力,歐陽一缺將把真力耗竭,油盡燈幹!而自己按上十四五掌,卻不會有多大損害!

  思念未畢,歐陽一缺意似不服,進身探掌,一記「力推五嶽」,又自發出強勁掌風,直向司馬藻丹田襲到。

  司馬藻微側身形,承受半力,並微笑說道:「歐陽朋友,怎不儘量施為,而讓司馬藻領教軒轅莊主究竟有什麼樣的回天之力!」

  這時除了碧目魔娘姚小玉,南荒睡尼夢大師尚在潛心凝力,各運玄功硬拚以外,其餘諸人,均不禁對濁世狂生司馬藻驚佩異常,尤其是東陽道長,暗想自己與歐陽一缺,一掌相交,便被震傷,司馬藻正在承受兩記劈空重掌,毫無所損以後,還要命對方儘量施為,加強功力。可見武學一道,委實如淵如海,探求不竭,尚不能韜光隱晦,善自謙仰,恐怕無論何等英雄,到頭來終難免應了「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之語。

  歐陽一缺也因劈空兩掌,明明打中,卻末曾傷得對方,心頭微覺不服,遂右事凝勁斜擊,封閉司馬藻左側退路,右手駢指如戟,連身飛撲,疾點司馬藻前胸重穴!

  司馬藻始終認為此人已遭軒轅楚毒手,周身可能皆蘊奇毒,遂不願與他左手接觸,儒衫飄處,一式「琵琶行」中的「醉走潯陽」,極端曼妙輕靈地,便自歐陽一缺右掌所發掌風之中,沖風而出!

  歐陽一缺屢擊不中,怒發如狂,厲吼連連,縱身追撲,發出七八招迅捷剛猛的奇強攻勢!

  司馬藻臉上始終掛著哂然微笑,儒衫輕飄,在歐陽一缺掌風掌影之中,從容遊走。對於實招,一閃而開,不予沾碰,但對於劈空掌風,則一概任憑打中,並把兩隻大袖,背在身後,表示絕不還手!

  果然等這七八招風狂雨疾進攻過後,歐陽一缺神志忽變,收勢不發,口中氣喘如牛,胸頭劇烈起伏,雙跟凝注司馬藻,仿佛懼毒已極,偏又無可如何地凶芒閃耀,獰厲無比!

  司馬藻一看他這副神情,便知自己所料之事,可能即要發作。

  遂故意再加激刺地微笑道:「歐陽朋友無妨少歇……」

  話方出口,百毒孫臏軒轅楚忽然厲聲喝道:「歐陽賢侄,你父英雄一世,你也務必人前顯耀,不可使他泉下含羞,趕快施展最後殺手,否則我將依我萬妙山莊的莊規處治!」

  歐陽一缺聞言,回頭向軒轅楚看了一眼,神色忽更兇橫,雙睛覷定司馬藻,十指箕張,平伸胸前,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

  本來司馬藻認為歐陽一缺已是強弩之末,無所能為,但因聽得軒轅楚所說的最後殺手四字,忽起戒心,把數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內家真氣,慢慢調勻,提聚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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