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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淳于俊、焦天嘯恐薄青仁也走,遂雙雙自石後騰身,往下縱落。

  薄青仁正在目送呼延鳳,忽聽背後風聲,足下微錯,雙手交護當胸,回頭見是淳于俊、焦天嘯,不禁笑道:「兩位仁兄,倒真會藏頭藏尾。」

  淳于俊以為薄青仁譏諷自己藏身壁上偷觀之事,正待加以解釋,薄青仁又複微笑道:「大名鼎鼎『風塵三友』中的『玉面孟嘗』淳於俊,變作於俊,豈非藏頭?『鐵杖金鉤』焦天嘯變作焦天,豈非藏尾?」

  淳于俊、焦天嘯見薄青仁一語道破自己的來歷,不由相顧愕然。

  薄青仁見狀笑道:「兩位今日來此,是想看熱鬧,還是仗義勇為,怕我死在呼延鳳的『追魂敕令奪魄金花』之下?」

  淳於俊知道對待這等人物,只好實言,遂抱拳笑道:「淳于俊、焦天嘯一來景仰薄兄丰采,及絕藝神功,生怕為呼延鳳陰辣手段暗算,特來掠陣;二來是想請教薄兄贈送海天莊主那柄『吳越金鉤』,是得自何處?」

  薄青仁語音沙啞,答道:「我這種醜臉,怎敢在『玉面盂嘗』面前,當得起『風采』二字!兩位關拂盛情,極為關感,薄青仁這廂先自謝過。」

  說完,便自深深一揖到地,淳于俊、焦天嘯謙然還禮。薄青仁又說道:「至於我送給海天莊莊主的那柄『吳越金鉤』,是得自一位巾幗奇英之手。」

  「巾幅奇英」四字,震動了淳於俊的心弦,微定心神,抱拳說道:「薄兄是否能見告其詳,淳於俊洗耳恭聽。」

  薄青仁含笑攏手,請淳于俊、焦天嘯各尋坐處,自己由選了一塊青石,背倚長松,以一種既似興奮,又似惆悵的心情,緩緩說道:「薄青仁累世隱居河南伏牛山,一年以前,無意救了一位因氣致病,臥倒探山,險為蛇狼所噬的巾幗奇英……」

  淳于俊不等薄青仁把話說完,便插口問道:「這位姑娘,大概姓林?」薄青仁搖頭喟然答道:「我在侍奉這位姑娘療病之際,不曾向及她的姓名,但這姑娘仿佛有什麼絕大傷心隱事,病勢稍脫險境,尚未完全痊癒,便自悄悄不辭而去……」

  淳于俊聞言,不禁皺眉插口問道:「她走了?」

  薄青仁滿面憂傷惆帳地喃喃答道:「是的,她走了,留下一柄『吳越金鉤』,卻帶走了我的一片癡心。我天涯天角,一直找到這鷹遊山海天莊,仍然找不到她的芳蹤情影。」

  淳于俊聽這薄青仁直言不諱地向自己坦白表露他對林凝碧的癡情愛意,不由尷尬已極,雙頰微紅,口中呐呐,無法答話。

  焦天嘯則暗中好笑,幾乎絕倒,恐淳於俊羞窘不堪,只得強自忍俊,向薄青仁問道:「薄兄對那位不知姓名的姑娘,一往情深,怎的卻把一柄足以睹物思人,並系武林異寶,前古神物的『吳越金鉤』輕易送給侯景松莊主?」

  薄青仁長歎一聲,說道:「『吳越金鉤』雖屬前古神物,但那位姑娘留書說得分明,非經今年五月端陽,在都陽山不開谷口參與鉤劍比賽大會,不能算是『吳越金鉤』的真正主人,故而暫時送他,又有何妨?何況那位侯莊主明著歸隱,暗中仍操綠林生涯,心狠手毒,殺孽頗重。常言道:「『自古貪心終惹禍,由來懷壁易招災』。侯莊主恐怕從此再也無法享他那偽善人的清福,海天莊上頻起風波,鷹遊山中,永無寧日。」

  話音至此略頓,眉梢深鎖,愁意又添地繼續說道:「加上我最怕剛才焦兄所說的『睹物思人』四字,一見這柄『吳越金鉤』,那姑娘的音容笑貌,便上心頭,魂牽夢縈,難以禁受。我暫交侯景松代為保管,等到端陽大會,再到都陽山不開谷口,憑真實武學,名正言順地奪取金鉤,豈不既少了一路上引入覬覦的諸多風險,又可免得睹物思人,受盡單思之苦。」

  淳于俊簡直越聽越不是味,不禁向焦天嘯苦笑一聲,焦天嘯勉強繃著臉兒,一副怪相。

  簿青仁卻毫未注意到對方這種尷尬神色,又自說道:「我既已醉心那位姑娘,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此情決不稍變。呼延鳳适才空自癡纏,無非……」

  淳於俊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插口,焦天嘯卻把右手拇指一豎,目注薄青仁哈哈笑道:「世上黃金如糞土,人間難得是多情。薄青仁兄,你哪裡是『薄情人』,簡直是『多情人』、『癡情人』。焦天嘯預祝你癡心得賞,情天無障。」

  淳于俊劍眉雙蹙,狠狠盯了焦天嘯一眼,那位薄青仁又說道:「多情、薄情、深情、癡情,無非是情之為狀,本質卻只是一個『真』字,人無真情,何異禽獸。」

  說到此處,忽然轉而向淳於俊問道:「淳于俊兄得號『玉面孟嘗』倜儻風流,生平紅妝知己,當不在少。薄青仁交淺言深,冒昧動問,其中有沒有博得淳于兄真情專注之人?」

  淳於俊奇窘之下,無話可答。焦天嘯卻又代他解圍,哈哈笑道:「我這位淳于老弟,文才武藝,軼倫超群,人品又是上上之選,自然難免衣香鬢影,到處留情……」

  淳於俊苦笑搖頭插口叫道:「焦兄,你莫作口孽……」

  焦天嘯看他一眼,依舊微笑道:「但是淳于老弟多情而不濫,深情而不薄,除了逢場作戲以外,在他心靈深處,軒輊難分,卻有兩位巾幗奇女。」

  薄青仁好似聽出興趣,撫掌大笑道:「人生得一紅顏知已,便可彼此誓海盟山,死而無憾,淳于兄居然兼收並蓄,委實豔福無邊。我們萍蹤相聚,似有前緣,如蒙不充下交,小弟願聞淳于兄心上人兒,究竟是哪兩位巾幗奇英,紅妝俠女?」

  淳于俊因薄青仁不知底細,不能怪人,而焦天嘯竟拿自己開玩笑,弄的不答不是,答又更覺為難,不由眉頭深蹙,索性來了負手看泉,裝作不曾聽見。

  焦天嘯見狀笑道:「我淳于老弟,臉嫩心煩,且讓他去看泉解悶,還是由我來代答薄兄所問。」

  薄青仁看了淳於俊的背影一眼,微笑點頭,焦天嘯遂繼續說道:「淳于老弟的第一位心上人是關東大俠『飄萍子』,獨生掌珠林凝碧姑娘。」

  薄青仁搖頭笑道:「小弟初出江湖,閱歷太淺,未聞林女俠之名。」

  焦天嘯笑道:「第一個不算有名,第二個名氣大的可能有點令人吃驚,她姓鐘名素文,江湖公送外號『無相勾魂天魔女』。」

  鐘素文之名委實讓薄青仁聽得全身一震,目光再度凝視淳於俊背影,以一種奇異驚愕的口音問道:「淳于兄的第二位心上人,就是那位集『淫、怪、豪、狠、毒』大成,名震黑白兩道的『天魔教』教主,『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嗎?」

  淳於俊雖然走出幾步,負手看泉,其實身後焦天嘯與薄青仁所言,何嘗不是字字均入耳鼓。如今聽他們一問一答地簡直越來越不象話,不由想設法打斷他們的話頭,遂回頭向薄青仁笑道:「薄兄對呼延鳳口中的『碧目魔娘』姚小玉的來歷,是否熱悉?她門下的『四風三鬼』又是何人?」

  薄青仁微笑搖頭道:「小弟方才已說過,初出江湖,閱歷極淺,但我那位忘年老友『千面空空』唐子羽,確有『武林百曉』之稱。他前日在海天莊望海坪上,見呼延鳳施展『天魔十二絕』中的『碧目天羅』神功,便自悚然一驚,囑我探聽她是否為昔年著名惡煞凶星『碧目魔娘』姚小玉的門下,萬一姚小玉未死,一旦重出江湖,武林中難免立肇奇災浩劫。」

  淳於俊「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位唐兄,今日為何不到?」薄青仁答道:「這位當代神偷,因昔年偷過姚小玉一件極其重要之物,故而今日不願露面。」

  焦天嘯撫掌大笑:「其實唐兄大可不必再事隱藏,因為『碧目魔娘』姚小玉,已函邀洞玄子、陶大杯、夢大師,豐秋等『神州四異』,少林護法慧明大師,『飄萍子』林中逸,以及業已謝世的『峨嵋長眉叟』,『濁世狂生』司馬藻,『天魔』褚玨等人,于臘月初十,在伏牛山秘境,『天外之天』一會。」

  薄青仁聞後又是一驚,發話問道:「那『碧目魔娘』姚小玉,怎敢一人向這多武林高手挑戰,她有什麼黨羽?」

  焦天嘯笑道:「在那封桃戰柬帖上,與『碧目魔娘』姚小玉一同署名的人物,還有班嘉活佛,荷花尊者,飛龍六羅漢,以及山東嶗山萬妙山莊當世奇人『百毒孫臏』軒轅楚。」

  薄青仁聽完訝然問道:「近日江湖傳言,『西域酒神』曾在萬妙山莊赴約,難道那位絲毫不會武功,並雙腿殘折的『百毒孫臏』軒轅楚,竟能逃得出名列『神州四異』陶大杯的絕藝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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