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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焦天嘯道:「今天臘月十九,距離明年五月端陽,還有四個半月,只要途中不出事故,無論怎樣走法,也不會延誤日期,我們大可一路乘興登臨,盡覽東南勝景。」

  語言到此一頓,目光微注淳於俊,又複答道:「我外號鐵杖金鉤,這次隨老弟見識見識生面別開的鉤劍比賽大會,定可大開眼界得益匪淺,那位負氣而別,令我找遍江湖,毫無蹤影的林凝碧姑娘,身邊既懷吳越金鉤,這場大會,她非到不可了。」

  淳于俊劍眉微蹙,搖頭說道:「我若不是怕錯過這次機會,難向林姑娘解釋誤會,及身懷龍淵寶劍,不能對南荒睡尼老前輩失約,真想偷偷跟上泰山日觀峰,看看那位曠代奇人的本來面目。」

  焦天嘯已略知淳於俊所遇,含笑問道:「淳于老弟,我們肝膽論交,同列風塵三友,情如骨肉,焦天嘯要問你一句,老弟最好照實直答。」

  淳于俊不知焦天嘯何以突出此言,不由劍眉微挑,朗聲答道:「焦兄有話儘管請問。」

  焦天嘯問道:「鐘素文、林凝碧兩位姑娘,在老弟心上誰輕誰重?你對她們有什麼打算?」

  淳于俊想不到焦天嘯問的竟是使自己頭痛的事,不由心神微亂,口中呐呐半天,苦笑答道:「小弟初涉情場,便起風波,真不知該如何措置才才,焦兄既問此言,可有明教?」

  焦天嘯聆音察理,鑒貌辨色,看出淳於俊即令未曾偏情于鐘素文,也是二女平平,難分軒輊,林凝碧決未占得上風。

  但這類兒女之事,旁人只能關心,不便插口,遂搖頭微笑,用一種和平關切口吻,向淳於俊道:「一個武林奇女,一個是絕代紅妝,兩者取捨之間,他人無法插口,但願老弟以一片誠心,善為處置,魚與熊掌,莫望兼得!須知紅顏善妒,情海波瀾,未必弱於江湖風險。」

  淳于俊聽出焦天嘯語婉情深,不由臉上微紅,焦天嘯恐他羞窘,也就不再深言,兩人遂照預定途程,結伴南下。

  但他們游畢魯東沿海勝景,才到江蘇境內,使聽說東海縣東北海中的鷹遊山上,有武林盛會。

  二人本來不願多事,但這盛會,頗富吸力的是鷹遊山上,有位介乎黑白兩道的武林奇人,姓侯名景松,外號「金鉤神劍鎮東海」,邀請蘇魯二省武林同道,到他海天莊內,元宵賞燈。有人為了景仰這位侯莊主的「金鉤神劍」盛名,要在賞燈會上,獻贈他一柄罕見絕代金鉤,並討教幾手神奇劍法。

  淳於俊聽完這傳說以後,向焦天嘯道:「焦兄,除了林凝碧手上那柄春秋朴物吳越金鉤以外,小弟真還未曾聽說過尚有何種金鉤,當得起罕見絕代四字。」

  焦天嘯答道:「明夜就是元宵,鷹遊山又非遠海,我們沿途並未耽擱,便去觀光一番也好。」

  淳于俊向焦天嘯那身檻褸衣衫,及蓬頭亂髮打量幾眼,搖頭微笑道:「我們到鷹遊山上,觀光這場賞燈盛會,原無不可。但焦兄外號鐵杖金鉤,那位海天莊莊主侯景松,外號金鉤神劍鎮東海,人家會不會疑心你這不速之客,故意拆臺攪局,或是覬覦別人獻贈他的那柄罕見金鉤?」

  焦天嘯聞言,眉頭方自一蹙,淳於俊又複笑道:「但風塵三友四字,在中原雖然小有名聲,東海一帶,卻未必人人見識。小弟想請焦兄修修邊幅,換件乾淨長衫,再與小弟易名前去,也許侯景松認不出你的本來面目。」

  焦天嘯苦笑點頭,尋了一處客店,梳洗整潔,淳於俊又替他買來一件上等長衫,才上了金鉤神劍迎客船,往鷹遊山海天莊駛去。

  今日已是元宵正日,侯景松因來客不少,約有四五十位之多,遂在海天莊最寬闊的望海坪上,擺設五席盛宴。至於那些千奇百怪,玲瓏剔透的各型花燈,則一盞盞地張掛在望海坪四周的梅林內。天香淡淡,燈影搖搖,繁若明星,疏中朗月,景色絕勝。

  淳于俊與焦天嘯所報假名,頗為有趣,是一個斬頭叫做於俊;一個去尾,叫做焦天。二人正在流連眺覽,暗道主人不俗之際,已時交酉未,驀然梅林深處,一響金鐘,侍客莊丁恭請賓客入席。

  焦天嘯、淳於俊雖已易名,仍恐招惹誤會,遂特意選了距離主人最近的一席,背身入座。

  海天莊莊主金鉤神劍鎮東海侯景松,是一個六旬左右的雄健老人,起立舉杯,聲若洪鐘,大聲笑道:「列位高朋貴友,侯景松因這海天莊內,景色尚佳,每年元霄節,均略備菲酌,邀請魯蘇二省的武林同源,來此小聚,結識新知,把握舊好,挑燈對酒,歡度佳節。今日侯景松斗膽,先按賓客名冊,一呼大名,以便眾位高朋,互相結識。」

  說完便取過一本名冊,高聲朗讀一遍,淳于俊、焦天嘯細細聽完,覺得除了「千面空空」唐子羽、「鐵面如來」太方大師,及「百手天尊」無名道人以外,並沒有什麼大名鼎鼎的武林好手。

  但其中有兩個姓名未見經傳的少年人物,卻英姿颯爽,氣宇不凡,使淳於俊一見便知這兩人身上均懷有上乘武學。

  一個是坐在千面空空唐子羽身邊,名叫薄青仁的紫色臉膛儒裝書生;另一個是坐在薄青仁對面,眉清目秀,神彩飛揚的青衣少年呼延風。侯景松仿佛對這兩位年輕人物分外客氣。

  酒過三巡,侯景松又複起立說道:「侯景松這海天莊中,雖然每年舉行元宵盛會,但今年卻與往年大不相同,一來六詔遠客呼延風老弟,少時自願顯露幾手武林絕藝,可以令我們大開眼界,為此會生色;二來千面空空唐子羽兄的忘年新交薄青仁老弟,因侯景松有金鉤神劍微名,要以一柄春秋神物吳越金鉤贈送老朽。」

  「春秋神物吳越金鉤」八字震驚了四座賓客,其中吃驚最甚的自然要數玉面孟嘗淳於俊,與鐵杖金鉤焦天嘯。

  淳于俊聽完侯景松說後,目光一注薄青仁,恰好薄青仁也向這邊看來,兩人目光遂淩空互對。

  淳於俊起初並未細看此人面目,如今卻覺得薄青仁五官生得頗為秀美,但左眉直到額頭發角,被一大塊青色淹沒,仿佛生過什麼奇疤,面頰及頸項雙手皮膚,也非紫非黃的異常醜怪。

  但那兩道目光,卻精芒隱藏,奇冷如刀,看得淳於俊眉頭雙蹙,向鐵杖金鉤焦天嘯低聲說道:「焦兄,世間哪有兩柄吳越金鉤?莫非薄青仁故作謊言,送給侯景松之物是件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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