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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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香豆蔻 說話陶大杯全身略顫,嘴角牽了牽,果然未曾答出話來。 淳於俊見狀,驚憤交集,失聲長嗟。那位「百毒孫臏」軒轅楚,卻得意了個仰首朝天,哈哈狂笑。 但「百毒孫臏」軒轅楚得意狂笑之聲剛剛出口,空中又佈滿一陣比他更狂更傲,而真氣不知強烈充沛過若干倍的笑聲,不過這陣笑聲之中,還帶有濃烈的酒香,居然是發自在适才全身略顛,搖搖欲倒,似乎答話不出的「西域酒神」陶大杯的口中。 陶大杯充滿內家真氣的狂笑一發,軒轅楚笑聲立收,兩道深沉無比的目光,凝注對方,面寒似冰地冷冷地道:「軒轅楚今夜生平第一次認敗,但尊賀並不是『飄萍子』林中逸。何不留下真實姓名?一年以後,軒轅楚在萬妙山莊之中,也好接待。」 「西域酒神」陶大杯因身分名頭關係,這時不便再作隱瞞,遂點頭微笑答道:「軒轅兄好眼力。在下陶大杯,人稱「西域酒神」,並列『神州四異』。」 「西域酒神」四字,驚碎了歐陽一缺,及關東三煞賊膽。「百毒孫臏」軒轅楚聞言也面色略變地點頭笑道:「我三句話問不死名列『神州四異』以內人物,還不算過分丟人。陶兄,一年之後,軒轅楚在萬妙山莊,備酒以待。」 話完便命歐陽一缺等人回船,自己也和陶大杯略一招呼,所乘輪車,突然疾如電轉,開出丈許,漸漸斜行向上,離地七八尺高,淩空飛往那條頭尖尾翹的怪船上。 「鐵杖金鉤」焦天嘯,靜靜冷眼旁觀,早就看出這位「百毒孫臏」軒轅楚,太富心機,過分歹毒,那種令人莫測的詭秘行徑,仿佛比任何身杯絕頂武功的綠林巨寇,更為難於應付。焦天嘯暗想:陶大杯因名頭太高,而自身受誓約,十年以內,不得傷人,互相賭賽以後,只得讓這軒轅楚從容而去。但自己則無此種顧忌,何不把他趁機除去,好替武林中做下一件極大功德,心意既定,遂一聲暴吼道:「軒轅楚,武林中不少磊落軒昂奇士,均喪生在你詭計奸謀之中。今夜難得相逢,我焦天嘯代他們向你要點公道。」 焦天嘯人隨聲起,撲向「百毒孫臏」軒轅楚所乘飛車,這間卻未用他殺死「三才劍」蕭義的那柄七寸金鉤,只是右手鑌鐵懷杖,招發「龍降九天」,一片疾風,當頭猛砸,左手則輔以一記劈空重掌,勁氣狂飆,呼嘯而至。 東陽道長知道這位「百毒孫臏」軒轅楚雖然不會武功,但他生平所住房屋,所乘舟車,以及所用杖扇等物,無一不是厲害無比的防身利器。 焦天嘯不識利害,妄自出身,恐怕非蹈絕地不可。 果然「百毒孫臏」軒轅楚,根本對鐵杖金鉤焦天嘯的發話喝叱,及蓄勢飛撲,視若無睹。但他所乘那輛輪車的橫袖之中,卻突然「格登」一聲,散射出漫空飛酒、難以數計的流光針雨。 焦天嘯本身真力,全在右手一杖,左手一事中發出,也曾嚴密注視軒轅楚的一切舉措,及他車前小幾上所放的一柄「銷魂羽扇」一根「追魂短拐」,卻再也料想不到,會有無數流光針雨,自車軸中往外發射。 就在焦天嘯束手待斃,東陽道長、淳于俊、林凝碧等長歎無策的千鈞一髮之間,突然一片酒泉,帶著濃烈異香,自「西域酒神」陶大杯嘴裡噴出。 長虹暴射,怒瀑橫飛,這位陶大杯真不愧「神州四異」之名,好強的內家真氣!所噴那道酒泉過處,竟把鐵杖金鉤焦天嘯的身形,連那漫空針雨,一齊沖出七八尺外。 焦天嘯強打「千斤墜」,墜落地面,流光針雨,無影無蹤,「百毒孫臏」軒轅楚所乘飛車,卻毫未停留地業已飛落奇形怪船之上,並傳來他那種冷冰冰、陰惻惻的口音說道:「陶兄,你好俊的內家神功,軒轅楚佩服無已。一年以後的今日,我在萬妙山莊,恭候與『玉面孟嘗』淳於俊的大駕。哦,連今夜未死在我輪車針雨之下的焦天嘯,也一齊敬請。」 軒轅楚一面發話,兩隻大船一面移動退去,「西域酒神」陶大杯則氣發丹田地狂歌作答:「不怕艱難不識憂,能憑一醉解千愁!明年此日嶗山去,要借軒轅項上頭!」 歌聲強烈豪放,高亢無倫!軒轅楚則陣陣冷笑,與歌相和,等到歌聲笑聲,如遊絲飄渺,逐漸收歇以後,兩條船影,便已沒入浩浩滄波,及沉沉夜色。 焦天嘯彈去額間冷汗,方一回頭,那位「飄萍子」林中逸,已自老梅樹後現身,向陶大杯先前與軒轅楚賭鬥時,所立圓圈之內縱落,半空中還發話笑道:「好個『能憑一醉解千愁』,陶兄明年此日,若真能借得軒轅老怪的項上人頭,功德真……」 話猶未了,「西域酒神」陶大杯面色忽變,左掌微翻,發出一股柔和真氣,不但把林中逸前縱身形阻住,並迫得他淩空倒退三四尺外! 「西域酒神」陶大杯發出了掌力,把「飄萍子」林中逸阻住,使他沒法縱落圈裡,眾人均猜不出陶大杯此舉何意之際,陶大杯突然舒聲長嘯,高拔五丈有餘,伸手從山壁上一株古松密葉以內,捉住一隻小松鼠。 慢說淳于俊及林凝碧等人,就是那位江湖經驗極豐的「飄萍子」林中逸,也忖度不出「西域酒神」陶大杯為何發掌擊退自己,及無端端地去捉一隻松鼠做什麼。 淳于俊方待動問,「西域酒神」陶大杯神色凝重地,向他微一擺手,便把那只松鼠,擲於自己先前所立圈中! 眾人矚目凝視,果有怪事發生!那只怪鼠被捉以後,自極驚嚇,既經被擲落地,立即圖逃,但才不僅爬行幾步,便全身一僵,死在圈內雪地上。 陶大杯見狀,搖頭歎道:「我陶大杯生平確實不識艱難二字,從來也沒有給任何人,把我給難到過。但照這等情形看來,明年嶗山腳下萬妙山莊之行,委實十分艱難!雖然『要借軒轅項上頭』,但自己這顆六陽魁首,卻還不知道到時交給誰呢!」 林中逸等,一齊看得驚心,聽得蕩魂,紛紛請教。陶大杯歎道:「我早已知道『百毒孫臏』厲害,詭謀毒技,防不勝防!所以特地喝下四五十斤混合美酒,隱身老梅樹梢,暗用丹田真火,把所飲美酒,提煉精醇備用!待與軒轅楚面對之時,不管他是否有何動作,均潛以內功,把所煉純酒,自四肢百骸,全身毛孔之中,迫得慢慢往外滲出,使對方縱有任何毒技,也無法侵入我的體內。幸而我有此準備,否則真的不堪設想,可能就喪生於這個百毒孫臏軒轅楚老怪的詭謀之下。圈中雪地的酒漬以內,竟含劇毒!請想在我全神注意,不曾放過對方半絲細微舉措之下,依然無形無聲地全身沾毒,豈非可怕!軒轅楚出外猶如此厲害,他親自設計所建的『萬妙山莊』,自然不想可知,盡寸之地,皆伏危機,委實令人無從防備呢!」 說到此處,突然眼內神光一卷,搖頭笑道:「後話慢提,我今日腹內貯酒過多,亦複過久,從來不醉之人,竟有醉意諸位請仔細留神地清除掉蕭義老賊遺屍,及圈內雪地劇毒。讓我到老梅樹上好好睡上一覺。」 「西域酒神」陶大杯說完,便即飛身縱上老梅樹梢頭,酣然玉臥。 飄萍子林中逸等,對這場武林罕見的奇異爭鬥,一齊搖頭咋舌,驚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這時三才劍遺屍,早為「百毒孫臏」軒轅楚羽扇之中,暗藏的「化骨銷魂散」化盡,只剩下一件血衣,頗易清除。倒是圓圈以外,含有劇毒的大片酒漬之地,比較費事。 但林氏父女,加上「風塵三友」,共有五人,一齊動手之下,片刻也就收拾乾淨。 淳於俊把最後一大塊毒血,掘地深埋,含笑說道:「林老前輩,慢說身臨其事的『西域酒神』,就是我們旁觀之人,均在留神注意軒轅楚,究竟怎樣施展毒技。他化這蕭義老賊屍身之際,尚且用羽扇遙遙一指,但輪車繞圈三轉,的確絲毫動作皆無,這雪地劇毒,到底怎樣發出的呢?」 林凝碧早為此謎,凝思有傾,向淳于俊秀目雙揚,含笑說道:「淳于兄,我好象記得軒轅老怪每次停車問話,都在同一方面。」 淳於俊早就對這位天香國色,淡雅無倫的林凝碧姑娘,極為顛倒。如今見她對自己的稱呼,業已由「淳于公子」改成「淳于兄」,不由心頭一陣熨貼受用,連連點頭笑道:「對對對。軒轅老怪每一次都是到了西北方向,便停車問話。」 林凝碧一笑又道:「如今一歲將闌,風向來自西北。我猜老賊每次都搶上風,可能所用毒質,其輕如粉,又複無色無形,也是裝置在輪車以內,車輪一轉即發,借著問話耽延,讓自然風向,吹襲陶老前輩。」 眾人對林凝碧這種理解,覺得極有道理。那位鐵杖金鉤焦天嘯,拊掌大笑道:「林姑娘慧質天生,猜得一點不錯。軒轅老怪既能在車軸以內,突然發射毒針,難道就不能在車輪之中,暗暗噴出毒粉嗎?」 林凝碧秀眉緊蹙,若有所思,忽然向林中逸笑道:「爹爹,女兒平時自覺武學不弱,經過今夜這場惡鬥,才知道武林之內,確有高人。」 「百毒孫臏是當代魔頭,不必說他,連那『關東三煞』、居然全是能家高手。歐陽一缺小賊,看上去也不好鬥!」 「我想:應該趁著這位名列『神州四異』的『西域酒神』在此,我要靡著他教我幾手不傳絕學,以為防身。準備將來跟這一群惡魔,廝殺一番呢。」 林中逸微微一笑,方待發話,半空中酒香一飄,陶大杯倏然飛落,搖頭怪笑說道:「我自覺已有六七分酒意,偏偏竟睡不著,來來來,我們還是對酒長談,以消長夜。」 說到此處,轉面對林碧凝笑道:「林姑娘,我陶大杯一身功力,大半與酒有關,離開酒字實在沒有什麼不傳絕學。不過由於林兄使我飲了一口『酒中之酒』,解除惡禁,遂使我忽然想出了什麼才是『人上之人』。 我把這謎底,密封柬中,你與淳於俊兩人,持往廣西都陽山不開穀,找那『南方睡尼』,換取她的『龍淵寶劍』與『吳越金鉤』,並要她傳授一套分合兩用的『天罡三十六鉤』,及『地煞七十二劍』,便足夠你們除奸去惡,嘯傲江湖的了。」 林凝碧姑娘的芳心,雖然也為玉面孟嘗淳于俊的軒昂器宇,颯爽風姿所醉,但女兒家畢竟臉嫩,聽陶大杯要讓自己與淳於俊同赴廣西都陽山,不由頰上飛出兩朵紅雲,偷偷往爹爹飄萍子林中逸瞥了一眼。 林中逸滿面含笑,尚未發言,「西域酒神」陶大杯便又呵呵笑道:「那老尼姑乘僻已極,人一去多,所求定難如願。 何況我受你爹爹之惠太大,要想拉他同往西域一行,嘗嘗我的自釀美酒。東陽道長與焦兄,則請任意行俠,彼此明年此日,均在嶗山腳下的『萬妙山莊』會面便了。」 陶大杯話音方了,突又略為沉吟,說道:「但我們人未會齊前,誰也不許冒失進莊。經過今夜之會,連我也是無法取巧,死裡逃生,深深領略到軒轅老怪詭謀狡計,確實高明。昔天之下,除了兩人智謀足可與他仿佛之外,任憑身懷絕世神功,也不能對他稍加輕視。」 焦天嘯「哦」了一聲說道:「天下還有軒轅老怪智謀相當之人?究竟是誰,倒要請教陶兄,以廣見識。」 陶大杯濃眉微聚說道:「一個是華山上清宮的『獨世狂生』司馬藻,另一個則是『神州四異』中的『北邙鬼叟』豐秋。 「可惜司馬藻已死在豐秋手上,豐秋又與我們氣味不大相投,未便邀他同赴萬妙山莊。還是我們自己特別小心,凡事均謀定以後行動為是。」 焦天嘯聽完,默默點頭,但心中卻在想,等你們分赴西域或南荒以後,自己何不拉著東陽道長跑趟洛陽,設辭激激「北邙鬼叟」豐秋,若能使他與百毒孫臏軒轅楚一會,定是精采絕倫的無上好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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