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你為什麼不說!」仲玉又盯問一句。

  「……」紅衣姑娘收斂了天真,只俏立不語,表現了內裡的剛強。

  仲玉一見仍無反應,頓即狂性大發,倏地起身舒臂,如鶯撲小雞似的,幾乎提了起來,同時,大聲道:「說,快與我說!」

  他這一翻橫強霸道的做作,那小姑娘如何忍受得了?是以,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嘴裡說道:「你這人不講理,欺負我,叫我說什麼?」

  如此一來,哭聲嚶嚶,仲玉又傻了眼,之後才覺悟,對這小姑娘進行迫問,的確是太不應該了,但是,他所要追問的根源,卻不能就此放棄!

  於是,迫於物件不同,不得不改變另外的辦法,當即放下紅衣姑娘,為之整理一下髮絲和衣裳,面含微笑,乃道:「小妹妹,真對不住,适才我是急瘋了,如果你早先告訴了我,是不會這樣對你的。」

  紅衣小姑娘,正嚶嚶啼哭之中,見仲玉倏然又和善了,不但跟自己理頭髮整衣裳,而且臉上笑容可掬,說出使人心悅的話來。

  由之,把剛才的畏懼和滿肚子氣,一古腦兒拋開了,到底她是純潔的女孩,心無城府,只要地認為和善的人,縱使受其欺負,仍覺得很可親。

  當即一邊拭淚,一邊撅著嘴,道:「如果你還再瘋下去……我准會給嚇死……」

  仲玉笑了笑,接道:「我再不會瘋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不要緊的。」

  紅衣姑娘瞟了她一眼,道:「告訴你可以,要是被夫人知道責罰下來,你可要幫我……」

  「當然我會保護你的,說吧!」

  紅衣小姑娘,掉頭朝門簾溜望了一下,即說:「我們天府精舍與洞天別院,很久以前有過一段仇恨,因此,我們夫人時常提及,但現在好像已消除了……可是目前夫人突然接到江湖七亡省聯合綠林帖,還有什麼……」

  說此皺著眉頭,努力思索一下,繼說:「陰風使者的龍頭飛劄,約我們夫人今晚趕往桃花源洞天別院奪什麼九派盟旗和一塊通靈寶玉……」

  「就是今晚?」仲玉忽插道。

  「可是昨晚又接到劄帖已經改期了!」那紅衣少女接著說:「約定今年四月初八,江湖豪傑會桃花源……」

  仲王一聽,心下放寬不少,所幸對方改了日期,不然,幾乎耽誤了大事,現在距離會期還有八天,有充足時間準備應門,由之反而輕鬆多了。

  但是,憂使他耿于心懷,這「天府精舍」竟與我家有仇,果然所料不差,那精舍夫人先用柔和手段,軟禁我們,然後再施毒汁。

  如今身分來路既已揭穿,少不得要作一個了結,現已經來到此地,不如乘機搗毀「天府精舍」再說。

  然而,他義想到繡紋和慎芳兩人,一個尚在「雅岑樓」,一個則在「天南軒」,萬一自己出手發動,恐怕投鼠忌器,兩不周全,如果潛身往尋她二人,自己識不了路,不知所處,眼前這姑娘也不肯指明,只有靜待變化了。

  於是,朝紅衣小姑娘笑了笑,試探道:「今天是三月三十,距會期只有八天了,你們夫人準備幾時起程?」

  紅衣小姑娘展顏巧笑,似乎對這問話,並不太重要,乃接道:「我們夫人原就沒打算去,還準備什麼?聽她說要去就單身,去了結舊仇,不願跟那些強盜,下三爛的東西一起混。」

  仲玉聞言,暗暗點頭不已,這精舍夫人卻也有幾分骨氣,但不知與乃母,有什麼仇恨?地處毗鄰,居然是仇家?因又道:「你們天府精舍,怎會與我們有仇的呢?你町知道!」

  「這是八年前的事了!」紅衣小姑娘接道:「夫人攜我打從桃花源經過,被一個蒙面婦人攔著不准通行,之後便和夫人動起手來,兩人鬥了七八十招,結果夫人被對方掌傷了腑,所以成了仇恨……那蒙面夫人是你們家的什麼人?」

  仲玉答道:「你先別問,且告訴我,你們夫人可有報仇之心?」

  「有是有,但並不在意最近幾年之內。」

  「她知不知道,我是洞天別院的人?」仲玉又問。

  「現在尚不知道……」

  仲玉懷疑一下,即道:「那蒙面婦人就是我娘,你去轉告夫人,她要報仇儘管找我,不必再往桃花源了!」

  紅衣姑娘聞言,大驚失色,方想開言為精舍夫人消除這個暗門的禍根,這時,倏聞幾聲清脆的呼喚:「曉霞,曉霞……」

  鶯聲剛落,月亮門「呀」地一聲,已閃進一個身穿藕荷色褲襖,外套黑綾滾白邊的背心,秀貌嬌容的少女,進得門來,見紅衣小姑娘仍楞立仲玉身前,嬌叱一聲,笑嗔道:「死丫頭,叫你半天也不吭一聲,真氣人……」

  她邊說邊走,直至紅衣小姑娘旁側,拉著一雙手,朝仲玉嬌羞地點點頭,輕聲道:「對不住得很,這丫頭真淘氣,打擾你休息了……曉霞……夫人正叫你呢!」

  說著,拉著曉霞就走,但那小丫頭想是還有話沒說完,也似乎驚魂甫定,忙把嬌軀一扭,腳下用力定身,側首向這少女道:「蘭姐……他正是……」

  「是什麼,你還在此地胡鬧,待會夫人不抽你的筋!」

  語畢,回目向仲玉嫣然一笑,微一頷首示意道別,旋即運力於腕,拖著曉霞,如一陣輕風,閃出門去。

  此刻,這空蕩的屋子,又恢復了原來的沉靜,仲玉目送二女出門之後,仍坐在榻上不動,把早先要瞭解此地環境的立意,也悄悄放棄了。

  如今,在他心中所旋回的,一個是如何對付精舍夫人的尋仇,不管干戈也好,玉帛也好,總該乘早解決為妙,另一個四月初八,江湖群醜聚會桃花源,將如何使之各門各派,白道黑道個個斷羽而回……

  倏然,他又想到了慎芳,在自己隔壁的「天南軒」中,頓時靈機一動,躍上榻去,趨近小圓窗口向那邊望去……

  只見隔壁的房間,幾乎比這邊要低一丈五六,好象是地下室,上空則用粗鐵條,結成網狀覆蓋著,四周是白粉牆,除靠左邊是一道窄門,此外沒有一個窗洞。

  房間的面積不大,約莫兩丈方圓,上首用白綾條,結成許多梅花狀,構成一付半圓形帳幕,幕中書著一個,藍色大奠字,兩則垂掛一封挽聯:雨中翠竹流寒淚。

  雪裡梅花戴索冠。

  帳幕下面放置一張方桌,上鋪白布,正中立著一塊牌位,牌位之前佈滿鮮花供果,似陳列未久,而花簇之中,鼎立一個白瓷香爐,正冒著縷縷白煙,浮空繚繞。

  香爐的上空,懸掛著兩件兵器,另邊是一柄,銀虹閃爍的長劍,左邊則是一雙金光燦爛的荷花。

  方桌的左側有一張單人臥榻,銀白色的衾被,蓋著—個女子,但看其睡態,不像一具死屍,而似一個甜寢未醒的少女。

  仲玉矚目一會,已知這是一所秘密靈堂,但不知死者是「天府精舍」什麼人,居然能有如此哀樂,然而這靈位,不設在屋子中堂,卻設在這牢樣的室內,倒是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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