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八〇


  此刻,陡見魏燕鑽出人群,巧小身影一閃,欺近仲玉一丈,仲玉一指,嬌喝道:「你又來幹什麼?上次路過此地,有心欺負我,虧得你的腿長,沒給捉住,今天姑娘可不饒你了。」

  魏燕如此一吼,頓把眾人弄得莫明其妙,連仲玉自己也被愣著了,心想:這又是一場錯誤的麻煩……

  此外諸人在迷惑之中,各自紛紛暗裡奇詫。

  繡紋和溫慎芳暗道:這場是非又是怎麼起的,這冤家兒時會跑到此地來惹麻煩……

  幽靈宮主和鍾情樓主,心忖:這兩個孩子會是雲霄的骨肉,若然,還真是好福氣!人不但長得英挺俊美,資色不凡,而且看他倆神光內蘊,英華照人,武功也必得他娘的真傳了,將來定能出人頭地。

  五洞觀音也秀目射出驚疑的光芒,望著仲玉,暗想:他不是玉面神童麼?確實是個到處搗亂的傢伙。上次我們五人圍著他,用五形梅花連環陣,沒有把他制住,今天可再不能讓他逃跑了……

  這綠衣少女姿容絕世,看樣子武功必不弱,如果要鬥起來,恐怕很難達目的……師傅怎麼會不在意捉住他們呢……

  入雲龍魏君豪聽女兒一聲叱呼,頓時記起半月前,黃昏時分大鬧「紅柳深苑」的事,似乎就是眼前少年所為,看其衣飾相貌一點也不差,但奇怪他竟是雲霄院主的兒子,因此巨目如電,朝仲玉上下打量不休,似是而非認不準確。

  少頃,又聞魏燕喝道:「你這不識羞的臭男人,那天傍晚那麼凶,今日怎麼了,看我們有這麼多人,害怕了麼!賤生賤養的……」

  「醜丫頭,閉住你的臭嘴!」仲玉一聲大喝,鳳目飛射火焰,如同兩柄利劍刃,直看著魏燕,而那小丫頭,竟被他一喝,頓即噤著寒蟬,被唬得不敢吭氣了。

  仲玉原本對這場是非,不甚清楚,愣了半天也摸不著頭,想到這又是玉面神童文子正所為,方想啟口說明一下,但魏燕已先開口,而且連罵他是臭男人,賤生賤養的,他生性最重偏常,人家傷他的父母,焉能壓得住心火上沖?當即接道:「你耳不聰眼不明,認清人沒有?胡說八道好不知恥的醜八怪……」

  這幾句如同刀砍斧劈的話,對一個初解人事的少女,可經受得起,何況當著許多人面前,是以,早先罵一聲醜丫頭,已然芳心欲醉,幾乎要哭了出來,接著又罵她不聰明還不說,竟罵她醜八怪,在女人來說,不管醜不醜美不美,男人罵她們醜,總比挖她們的心還痛。

  因此,痛恨交織,淚流滿面,一聲嬌啼,兩手掩面,側過身去,嚎道:「爹呵……他罵我是醜八怪!您還不打她一頓……上次摑我一耳光也是他……這臭男人……嗚嗚……」

  邊說邊嚎,之後竟自大聲哭泣起來,真是滿腔憤事,盡在哭聲中,女人就是這樣,不得已惟哭而已。

  入雲龍魏君豪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只是狠盯著仲玉,本來他想女兒出氣,但是這糾紛的原因,還沒水落石出,聽著青衣少年之音,似乎不是其所為,再者僅罵自己女兒,一聲醜八怪,固是有傷臉面,可是還不值得大動肝火,而且也恐怕幽靈宮主、鍾情樓主笑他,已然形將就木,尚無心性修養,是以,只讓女兒哭哭就算,然後再盤問這青衣少年的來歷。

  這時,忽見五洞觀音中,鑽出一個紅衣女子,蓮步疾轉趨至幽靈宮主跟前,大聲說道:「師傅,他就是玉面神童,上次徒兒五人,沒制住他。」

  仲玉聞言,一聲長笑,即道:「在下文仲玉,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你認准我是玉而神童?可見你也是鼠眼寸光。」

  那紅衣女子方當反口相罵,已聞魏燕又叫道:「爹呵,他既是文仲玉,便是在軟仙幽苑,掌斃三哥的仇人,我們不要饒他……不過,當下他不是這樣子……」

  入龍雲魏君豪聞音臉色一沉,走出幾步,冷然問道:「你為什麼掌斃我子,須知江湖血債,是要用血來清償的……但你先且悅,到底是什麼人?家住哪裡?」

  仲玉冷笑道:「老前輩妄出此言,令人可笑,自己家規不整,教子無方,生出一個萬惡淫徒的兒子,不知盡責約束,還來責問我……這不愧對江湖?……」

  說此臉色倏罩寒霜,繼道:「不錯,那魏汝蒙是我所斃,可是他以無恥下流的手段,連喪武陵山姐妹,在下路見不平,替天懲惡,評論是非實無血債償還之理,當然,你們要欲所欲為,我文仲玉豈又在乎,多喪幾條人命……」

  入雲龍魏君豪被仲玉連諷帶刺一席話,說得面紅耳赤,呐呐無言,幽靈宮主暗暗點頭不已,繡紋和溫慎芳,此刻也是贊在心底,怒形於色,秀目四捫觀察變化。

  這時,獨有鍾情樓主面呈悲憤眼透仇火,惡狠狠地望著魏君豪,因為,她才知九個徒兒之死,乃是當年情人的兒子所為,想到此後孤獨一生,晚景淒涼,熊熊恨火毀去暫時情感,當即怒叱一聲,道:「魏君豪,想不到以你義正江湖的名號,竟縱子行淫,不知已破壞多少婦女名節,而且還喪我九個徒兒,既然如此,你我前情一筆勾消,今天我要清償喪徒之恨了……」

  說著,身形猛欺,錯步搶宮,「呼」地拍出一掌,卷起一陣狂飆,直向入雲龍魏君豪當胸撞去。

  入雲龍魏君豪有口難辯,誰知陰差鬼使,生出一個無用劣子,鬧出無顏江湖的糾紛,如今事實已成,還有什麼可說的。

  因此他看見鍾情樓主奮力疾襲而來,不作任何還擊的架式,當即身軀一側,橫裡飄移一丈,說道:「樓主,且請息怒,聽我解釋如何?」

  鍾情樓主一聲不吭,恨心大發,陡即扭身駐步,雙掌平推,排出巨股較适才更具威勢的勁道,如驚濤湧岸,二次向魏君豪卷去,道:「事到如今,尚有何解釋,不如我們拼拼就算了。」

  魏君豪估不出,鍾情樓主的火氣不減當年,說幹真幹,但見對方二次猛力襲擊,於是,不得已力聚右臂,迎勢揮抗。

  兩道相撞,進出一聲悶響,魏君豪頓被震退四步,鍾情樓主也倒退兩步,身形微晃,雖然兩人迫退得遠近不同,但事實上卻是軒輊不分。

  兩人身形甫定,魏君豪又道:「家門不幸出生孽障,我自己焉能不內疚,是以劣子早巳逐出庭門,誰知他竟隱藏在賞花居土簡方雲那裡,因為彼此尚有點師門淵緣,只要在那裡不出大錯,我也懶得去管。」

  說著,巨目一掃全場,說道:「劣子在欲仙幽苑,為非作歹之事,我實不知情,否則萬無放縱之理,至喪你九徒之事,如仍念舊好不嫌鄙意,我願你長居紅柳深苑,讓後輩們多多孝敬,以補罪恨如何?」

  鍾情樓主被魏君豪婉言一說,适才一股火氣,慢慢平息了不少,她想到徒兒已死,主凶也亡,既是拼到底,也不會有好結果,何況一種舊時的情感,並未完全消失,尚有縈回牽連,因此竟躊躇不決,默然無語……

  接著,入雲龍魏君豪側身向仲玉抱拳道:「文少俠,适才老朽原是想激你說出家世師門,才借喪子之根相追,其實斃除了那孽障,我應該謝你才是……這位姑娘,她是洞天別苑的人,或你與那裡也有不淺的關係吧。」

  仲玉聽魏君豪如此一說,才知這老兒是想了知自己的出身,故假以怒色追尋,話一說開,心中反而過意不去,回想适才言態,的確有失大雅,固然是由於氣憤所導致,但仍值得自己檢點。

  至於告知家世師門,他本來想隱著不說,但聽魏老兒之言,溫慎芳似已告知在先,如今不說出會顯得不磊落,於是他望了溫慎芳一眼,朝魏君豪欠身一揖,道:「家師乃華山萬形客,久已不履江湖……晚輩故居失所,現隨得定居桃花源,洞天別苑則是寒舍的俗稱……」

  魏君豪聞言,面呈驚色,喜道:「原來你是杜大俠志衡的門弟?……好,好,果然名師出高徒,將來必然光輝武林……想當年我與令師,也有過數面之緣呢……」

  這老兒說話,好象滴不完的屋簷水,斷斷續續,說此,倏然收起喜色,臉換肅容,繼道:「令堂雲霄院主,真是福氣非小,有你這樣一個資質奇佳英俊超凡的骨肉,也可真得心滿意足了……不過……江湖上正邪兩道,對她惡念太深,如今又正值四面楚歌……

  但我知道她是好人,早先也是極負盛名的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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