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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幻影羅刹怒插道:「洞天別苑也是本門一派,豈是你們綠林道好惹的。」

  公孫子陽。唯唯接道:「洞天別苑雖是貴師門一派,但與本屯有一段宿怨未了,今日這場結局,老朽原是奉命而為,何況本屯死傷近百了,也不能說是天意,如今,老朽願奉獻解藥,速治高足五毒飛蝗箭傷,其他未結之事,尚待敝屯主親裁!」

  說完,向前躬身遞過一瓶藥丸,旋又接道:「這是五毒箭的獨門解藥,內服外敷,靈驗異常……至於當年誤傷尊夫之事,確因老朽一時失手,至於令他墜岩身亡,如今擾在愧疚,其是非曲直,但憑芳駕詳察後,再行了斷。」

  幻影羅刹見公孫子陽語意中肯,態度懇切,不象虛音偽裝的樣子,待見滿地死屍,對方果然傷亡不少,而且獨門解藥已經到手,是以,胸中之氣也消除大半,再思及當年血仇舊恨,原是自己丈夫錯在事先。不能全歸咎別人,真要了斷也只有待以後再說,眼前救人要緊。

  正慮忖間,陡地空中響起幾聲:「咕咕,咕咕,咕咕!」急促的鳥鳴,出現一隻鳳頭紅羽,大若鷹隼的奇鳥,振翹繞空飛翔……

  幻影羅刹冷冷地道:「那麼今日這場糾紛,你將如何處理!」

  公孫子陽接道:「今日這場未了的結局,本屯斷不能善罷,至於如何處理,還待敝屯主裁決。」

  幻影羅刹冷笑一聲,說道:「無論論理動武,老身可權代洞天別苑作主,而且為著文長中,當年一件血怨,也誓必找貴屯主結算,但因有急務在身,不能在此久停……」

  說此,仰空望瞭望,正在盤旋飛翔的奇鳥,隨又向正在惡鬥的五洞主瞥了一眼,接道:「所以,尚請代為轉告貴屯主,就說洞天別苑必於今年五月端陽,再來連環峰,了結舊怨新仇……現在並請你喚止貴屯那五位拼鬥的高手,不然,老身插手阻攔,就不好看了。」

  公孫子陽乾笑一聲,接道:「既然玉女俠如此決定,老朽當為你轉告,只是切勿忘記端陽之期……」

  語畢,掉頭大聲呼嘯一回,尤明懷和那四主事,即收劍止招,紛紛向這邊躍來。

  公孫子陽旋即向幻影羅刹抱拳為禮,道:「玉女俠,彼此一言九鼎,端陽盛會之時再見,恕少陪不送。」

  言迄,扭身抬步,展開上乘輕功,迎合尤明懷與四部主事,齊向山下縱去,轉眼間,便消失于林蔭之中。

  隨之,幻影羅刹騰至繡紋身邊,說道:「繡紋,桃花源當大敵環伺,趕快救人要緊,以便前往護院。」

  繡紋聞言芳心一震,霍地立起身來,睜著疑惑的眼睛,呆呆地瞧著幻影羅刹,似乎她沒敢相信,剛才師伯的話是真。

  這時,那只繞空飛翔的奇鳥,又發出咕咕咕地長鳴……

  繡紋适才出於悲傷鑽心,不曾聽鴿鴿,這下忽聽熟悉的啼叫,確信乃師正在危難之中,否則,不會放出這只水火靈鳩,千里傳警。

  心惶之餘,當即玉指按櫻唇,撮口一吹,發出一聲冗長而尖銳的嘯音,而那只水火靈鳩,一聞這嘯聲,迅速撲翅飛落,站在繡紋肩上,咕咕低鳴不已,狀至親熱而焦急……

  這一下,繡紋頓時落人驚愕的深淵,六神無主……手撫著水火靈鳩的羽毛,眼瞧著仲玉和馬婉吟,流淚默然不語……

  少時,水火靈鳩忽又振翅,飛上半空盤旋不已,接著,陡聞幻影羅刹低聲道:「丫頭,事已至此,還發愣怎地,這裡有獨門解藥,快給玉兒和這位姑娘服下,我來救你言師妹,和那位姑娘……」

  說著,伸手遞過數粒白色藥丸,即趕至言姣蓉和慎芳身邊,俯身分別喂予解藥。

  此刻,五個洞主帶著一身傷痕,和精疲力竭的倦容,已圍了過來,只見她們頭上烏髮,宛如雞窩,緊身褡襖已被刺破許多洞口,雪白的胴體,半隱半露的露出來,形狀十分狼狽,由於眼前情形異常,也沒給幻影羅刹和繡紋見禮打招呼。

  因為,看著眼前的情形,太使她們錯愕了,不但驚于幻影羅刹驟然蒞臨,繡紋適時現身,更驚于仲玉等四人,緣何傷的那樣?莫非「血雨寒屯」之內,真有藝比天人的高手?……

  尤其,她們見煙波洞主馬婉吟,臉呈黑紫,血漓周身,倦臥在繡紋懷中,似已離死不遠了,一種閨情衝動,想到十餘年來,同食同寢,同行同戰,從未分離,生袂死別的悲哀,頓時充滿心懷,隨即五個人低嚎連聲,紛紛俯伏馬婉吟四周,嚶嚶痛泣起來,真是哭出了人間最怨慘的哀聲,洩露了閨中至高的友情……

  而飛雲洞洞主沈秋,更是長聲淒嚎,呼天搶地,而手緊抓馬婉吟的衣襟,痛哭得死去活來,似平硬要挽住其死別的亡魂。

  也難怪,她與馬婉吟友愛最密,宛如同胞姐妹,而且都是孤苦零仃的人,對人世間的感慨相同,今見閨中誓友因傷瀕亡,想到平日的情義,和往後的追懷,怎不令她斷腸傷心?繡紋也被她們淒切的哭聲,觸動得流淚不止。

  但是,她相信馬婉吟不會死,因為服下了獨門解藥之後,現在的臉色較早先要好了,在目前情形來說,雖不能馬上復原,但絕不會喪命,於是,安慰道:「諸位姐姐,不必太過傷心,吟姐已服下解藥,傷勢諒無大礙,只是此番多承照顧玉弟,小妹好生感激,待反院後,而陳院主定當重謝……」

  五洞主聽繡紋如此一說,頓即寬心不少,這才止住悲聲,接著,落霞洞洞主程妙香輕喟一聲道:「維護少院主之事,是憑她們的責任,哪敢當院主致謝,不過,這兩個多月來,倒使你受盡了委屈戲辛……」 這句話又觸到了繡紋的痛處,回憶為到仲玉吃盡千辛萬苦,反落得際影形單,滿腹怨氣,傷心處眼淚又如斷線珍珠,灑落粉面,旋朝即將蘇醒的仲玉,幽幽睇以一眼,長歎一聲,道:「小妹生不逢時,天賜薄命……也不能怨誰,又複何言……」

  言下雨籠深愁,欣然感喟不已……

  「繡紋!」

  幻影羅刹倏地道:「玉兒和這位姑娘,現在怎麼樣了?蘇醒過來了沒有?」

  繡紋瞅著仲玉和馬婉吟,方待回話。

  陡聞仲玉輕籲一聲,接著挺身坐了起來,懷中蜷臥著血漬滿身的馬婉吟,再見五個洞主全都是發散衣破,心下大驚,已知是怎麼一回事,當即朝繡紋輕聲道:「紋姐……你找到我們了……馬洞主為何傷得這樣?」

  繡紋見仲玉,蘇醒過來,暗自欣慰,旋幽怨的睇他一眼,答道:「她不是為了救你,怎會傷的這樣?還問……」

  仲玉聞言一怔,努力思索著,昏迷之前的情形……他不大相信,馬婉吟是因為救自己,才至於重傷,當時兩場戰鬥開展,馬婉吟不可能抽出空來救援。

  但是,根據事實,馬婉吟確已傷得不輕,加以回想這幾天相處之中,她的一言一態,常是表露隱含,難以領悟的情意,再加上繡紋肯定的這樣說,慢慢由懷疑而相信是真的。

  然而,一個天真倔強的馬洞主,為了救自己一命,如今竟落得這般慘狀,怔愕之下,內心難過萬分,因而對馬婉吟產生了感恩的深情,當即掏出二粒師門取藥「龍骨髓香丸」,遞給繡紋道:「紋姐,這是解毒愈傷聖品,就喂給馬……洞主服下吧。」

  繡紋默默接過,看也沒看一眼,儘自為馬婉吟服藥,表現出從未有的少女矜持,可是她心裡在暗想,奇怪與他分別才一個多月,怎會變得如此溫文體貼,跟從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莫非由於回心轉意,而變好了……

  是以,芳心好不快慰,竊竊自喜,但仍冷然千面,表情上不露出任何痕跡。

  其實,她不知仲玉由懺悔澈悟,已改變了執性,大大與前不同,如今除了狂性傲骨未改之行,在氣宇上、風度上已變成一個溫柔有禮,儒雅大方的少年。

  此刻,仲玉正瞧著一雙星目,臉上毫無表情,呆呆地瞧著繡紋和馬婉吟……心中則充滿了喜、愛、愧、憂交錯複雜的成分,已墮入另一種幻覺的境界中。

  所以,他忘了此外的一切,好象這整個山野,除了他和繡紋、馬婉吟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物存在。

  五個洞主見少院主,面對一雙癡情女子發呆,也悶著不吭氣,靜坐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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