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歸元神掌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那「大烈壇」壇主羅宗成此刻是不甘、不服,又怨又恨,加上敢怒而不敢言,他低著頭在挨駡,心裡業已將祖宗十八代全罵翻了!

  唾沫星子四濺,老臉通紅,殷仁昌還尖吼,道:「我現在且不與你多費唇舌,給我滾下去。你這種大逆不道的叛行,待我回去再慢慢和你結算……」

  他正越罵越起勁,越說越威風之際,就仿佛來自虛無,一道金蛇似的白電閃,驀然自斜刺裡射來,由於這一抹金燦燦的芒彩太過快速與玄黃,幾乎剛才發覺即已到了眼前,因而殷仁昌在大吃一驚之下,險險乎就沒有來得及躲開,他怪叫著猛然雙臂後掄,稍差一絲的躍開三尺,但是,「嚓」的一聲,他那長袍下擺,卻已有巴掌大小的一片,被對方削落!

  嗯!這猝掠者是羅秋。

  羅秋之所以此刻猝起發難,主要的是看見韓劍秋已由飛天狐替下來,他想,自己這一發動,韓師哥決不會坐視,正好趁此除去此獠,為恩師報仇,以正門規。

  但是,韓劍秋並沒有過來,只囑咐小鳳道:「小鳳,協助秋妹共誅此惡!」

  說罷,他已走到無耳道長那邊去了。

  殷仁昌那一張臉,業已驚成了蠟黃,他右手翻處,一顆黑黝黝的怪異兵器便現了出來,那是一顆「焦鋼」鑄造而成的鬼頭,這顆鬼頭的容貌打造得恐怖無比,醜惡異常,但面孔的棱角突出,又將那一條條突出的棱角,打磨得鋒利如刃,鬼頭頂上,更嵌著一支三寸長短又尖又銳的獨角,只要看上這玩意兒一眼,即能明白它的霸道與歹毒。

  羅秋和殷仁昌同門多年,當然曉得它的名字,它叫做——「魔面套」。

  羅秋揮出一劍,將對方逼得如此狼狽,卻未乘勢進逼,她手執那柄金光奪目,尾芒閃耀的奇古長劍挺立不動,而金色的吞口與金色的劍把,與刃鋒所泛出的金輝互相映耀,甚至將她的面孔也反照得有些金晃晃的了。

  殷仁昌胸口急劇起伏著,驚魂甫定,不由跳起腳破口大駡道:「好個卑鄙無恥的小婊子,你,你,你……你這小娼婦,本來我還留有一片好心,放你一條生路,現在饒你不得了,我將活擒你賞給教徒,讓你嘗嘗千人跨,萬人騎的滋味!」

  羅秋粉臉通紅,怒叱一聲,一滑步,身如行雲流水般往前飄了五尺,金劍倏閃,三十七劍融成一片波光,那麼流暢又那麼浩茫的罩向了殷仁昌。

  她一上來,就搬出了師門絕技——乾坤劍法。

  殷仁昌怪叫如嘯,飛快騰躍,手上的「魔面套」彈擊跳砸,眨眼間反攻十招十九式,動作之快,之急,之俐落,果然不同凡響。

  金芒劃過一道圓弧,猝變圈回,在一片刺耳的割裂空氣銳響中,光華耀眼,殷仁昌要想學的也就是這套「乾坤劍譜」

  劍法,雖然他已暗中索得,但因為經脈已斷,不能再練功,所以儘管他知道這一招裡面暗含千幻變化,卻也不敢力敵,倒躍而退。

  羅秋則走遍路,斜削飛彈,刃光在後,一點寒星卻飛射越前,招術之奇妙精絕,簡直已達超凡入聖地址,「乾坤劍法」的確不同凡響。

  殷仁昌雖說頗為懾于對方這套劍法,但他到底也是江湖成了名的人物,經過不少大風大浪,打鬥經驗自然較羅秋豐富得多,一聽敵人的劍風有異,立即以最快的反應抗拒,他瘦削的身子淩空翻旋,右手猛掄回迎,「當」的一聲脆響中,他已蕩開了羅秋那以劍尖彈出的一點寒星。

  兩人這一交上了手,你來我往,兩人全都使用著「癡情雙劍」所教招式,羅秋雖然稍為熟練,一上來略占上風,但時間一久,就有點捉襟見肘。而且,這兩人雖然同時使用同一劍法,但明眼人看來,似乎覺得都缺少了些什麼,且時有空隙,但又說不上來究競缺少了些什麼?

  二十招!

  三十招!

  五十招後,羅秋越來越不濟事了,眼看就要傷在對方「魔面套」之下,小鳳正要挺身加入,草叢中突然走出一位婦人,手舞一柄與羅秋同一形式的銀劍,一頭青絲散亂,形同瘋婆,猝然加入羅秋行列。她這一介入,劍氣突然熾盛,金銀兩道寒芒盤旋圍繞,刹時把殷仁昌搞了個手忙腳亂。

  高手相搏,用不著鏖戰個千招萬式以上,才能摸清對方底細,往往只要一兩下子即會心裡有數,眼前情勢便正是如此了。這婦人一介入,增加了他心裡的威脅,因為這婦人正是「癡情雙劍」之一,「折手殘龍」的髮妻,殷仁昌的師娘,當初因為他與師妹的婚事與師父嘔氣出走,想不到在此時此地出現。

  面紅筋浮之下,他一面奮力搏戰,一邊大吼道:「統通上哪,一干混帳飯桶,你們還在等什麼,等著看笑話麼?抑是需要一個個用轎子抬你們?」

  於是,以那羅宗成為首,加上其餘五個人立即猛衝上來,一窩蜂似的圍攻羅秋及那婦人。

  站在一旁的韓小鳳滿臉憤怒之色,嬌聲叫道:「一群倚眾淩寡的卑鄙小人,江湖上的顏色全叫你們給丟光賣盡了!」

  殷仁昌的「魔面套」飛快舞閃著,一面馬上反唇回罵道:「別在那裡窮嚷嚷,丫頭片子,若是看了不過癮,大可爬下來自己挨,光站那裡叫他媽的什麼屁?」

  羅秋和那婦人,雙劍合壁,帶起破空的劍芒,一波波的金虹銀芒淩厲,而又不失韻致的飛瀉交舞,宛如道道烈陽光輝貫射幻映,又似一輪泛閃著千萬條異彩的月華在滾動旋轉,奇妙極了,精湛極了,任是她此際以兩人之力和六名「恨天教」的能手對搏,卻也未落絲毫下風。

  韓小鳳被殷仁昌一頓淫言猥語一罵,就想拔劍介入,卻被「天外一邪」叫住,道:「鳳兒,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此際她們師徒雙劍合壁,正是『癡情雙劍』精華的展露,你一介入,不但破壞了形象,反而使雙劍不能發揮妙用,正好中了別人的計!」

  小鳳嘟嘴,道:「師父,人家氣他不過嘛!」

  「天外一邪」拈須微笑道:「好,好,稍時為師一定讓你出這口氣!」

  他一邊說,一邊回顧全場,只見兩湖豪士蠢蠢欲動,忙吩咐程惠蘭道:「女娃兒,快去告訴你爹,約束兩湖的人不可介入,否則將會製造對方混戰的局面,造成更大傷亡。」

  與「恨天教」教主煙斗老人拼鬥的飛天狐,這時亦以雷霆萬鈞的攻勢,逐漸將他的對手逼得有些手足無措了,不錯,煙斗老人的功夫果然十分高強卓越,且有「一心兩用」的特殊技巧,當然飛天狐的功力深淺如何,煙斗老人是能體會到的。

  那名「恨天教」「大義壇」的壇主,在「恨天教」八名壇主中,身居第二要位,功力自是非同小可,可是眼前他的對手卻是「地煞左道」,他那陰柔勁氣,陣陣透入肌膚,若不顧全力抵禦,早已寒氣侵肌凍僵了!

  另一邊,梅兒跟「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倒是戰了半斤八兩,一個以輕靈見長,一個則剛猛著稱。

  整個霜草萋萋的「白草坡」上,已全然被一片慘烈的戰雲所籠罩,風吹著,宛如帶著血腥呼嘯,嗚咽著,仿佛也受不了那出自人內心深刻憎恨與仇怨。寒光閃爍,銳氣縱橫,人影起落追逐,一聲聲粗暴的叱喝,加雜著一聲聲急促的喘息,甚至連每個人瞳眸也變成那般狠毒及瘋狂了。

  在全盤的戰況上來說,明眼人一看即便心裡有數,「恨天教」雖然在人數上占了絕對的優勢,但是,勝負的趨向卻沒有因為人數的優劣而成比例,相反的,「恨天教」的朋友們竟走往失敗,每一環每一節的拼鬥,全逐步受制於敵,整個的形態也漸漸顯出遲滯及狼狽的現象來。

  「恨天教」的預計是韓劍秋五人,也就是闖七險山道的五人,當然兩湖的角色他們也考慮過了,但對這些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並沒有放在眼裡,故才故作大方,以禮看待,讓他們一瞧「恨天教」的雄風,也好收震懾之效,今後席捲武林就更順利了。

  韓劍秋已完全占住先機,移轉攻拒,隨心變換,他以一敵無耳道長師徒三人,外加龍嘯天、「邛崍雙凶」與「金扣草鞋」呂花,也照樣揮灑自如,收發如心,累得他的七名對手團團打轉。倒是朋三省,他在「黑韋陀」範錚福的粗大「行者棒」操擘之下,早已險像環生,捉襟見肘,一根「九菱鞭」此刻反而成了累贅。

  鬥場中的形勢,自然誰也看得清楚,如今「天外一邪」當機立斷,道:「陽兒,去把那姓朋的替下來。」在他的推判中,唯一需要援手的人,就是朋三省無疑了。

  就在這緊張無比的關頭,眉梢滴汗的煙斗老人飛出三十七式攻擊飛天狐,同時大旋身,在他旋身的一刹那,已經從嘴唇發出一陣尖銳又高昂的呼嘯來。

  在敵人的星芒閃掠下騰挪如電,飛天狐右手二十九掌飛拋而出,左手二十九掌亦在眨眼間逼退了沖上來的一位悍不畏死的大漢,哈哈大笑聲裡,他嘲弄的道:「煙斗老兒,早就該把你躲在一邊烏龜縮頭的蟹兵蝦將喚出來了,不想你倒沉得住氣,拖延到這個時候!」

  隨著煙斗老人一聲尖亮淒厲的呼嘯,「白草坡」的另一面,突然冒出九條人影,這些人影甫一出現,便鷹隼也似的撲了過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鬥場上並沒有因他們的出現扭轉劣勢,卻被另外三位截下來。

  這三人,正是笑魔、「賽關羽」陳子溪、「遁世一狂」龍天仇,他們以三敵九,刹時又開闢了三個鬥場。

  韓劍秋以一敵七,驟睹此景,知道對方是傾巢而去了,手上一緊,他瘦削的身軀驀然立起,在眨眼間又暴彈而出,無耳道長連揮兵器,十七次截擊卻全然落空,大驚之下,他大吼道:「童璋,快躲!」

  童璋——那位「邛蛛雙凶」老大,只覺眼前倏花,一團黑影已到頭頂,他不禁雙目圓睜,倒吊眉豎起,在腳步的飛旋下奮起全力,「勾魂槍」猛擲敵人。

  韓劍秋狂笑一聲,在半空中鐵骨傘一拍,整個人「呼」的翻了個空心跟鬥,那柄來勢急勁的「勾魂槍」便被擊向一邊,但是,就在韓劍秋一個轉折尚未回過頭來之際,那柄業已戳空的「勾魂槍」卻又怪異無比的在一顫之下再次反刺而回。

  嗯!那柄槍的尾隨處,敢情是連結著一條細白的銀鏈,童璋抖旋腕,就能掠縱淩空的將槍身轉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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