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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痛得張牙咧嘴,面上神色全變的呂花也在聲嘶力竭的喊道:「呂良……呂良啊……現在只有你一個人還能圍住他了……你可不能放他走啊……這麼多人喪在他手上,他就像殺雞一樣宰了我們……若不零刮著他,又怎能對得起我傷亡的兄弟?呂良,你可別他娘的老站著發愣呀!」

  龍嘯天嗆咳了幾聲,也哆嗦著叫道:「呂魂使……姓韓的業已受了重傷……他功力也一定遭到影響……你……你率領一干孩兒上前……給老夫捉下來……活剝了。」

  白幡魂使呂良冷漠又生硬的道:「大當家放心,我會截住姓韓的。」

  灰白的臉上幾乎連皺折都枯縮了,龍嘯天劇烈的嗆咳了一陣,顫巍巍的道:「好……好……呂魂使……今夜復仇雪恥……擔子就全……全在你身上了。」

  呂良緩緩道:「自當傾力以赴,大當家。」

  晃晃搖搖,氣色泛青的韓劍秋,藉著他們說話的時間,強忍著傷痛,將體內的真氣作了一次極快的調勻,準備迎接第二波,第三波的攻擊。

  同時,他也審慎觀察著,現在對方生存的三人,孫用鬥被程惠蘭和小鳳纏住了,一時無法脫身,藍毛女——小鳳,秉承了「天外一邪」那份「狠」與「毒」的作風,她幾似拚命,出手招式,完全是一種同歸於盡的打法,因此,「獨眼狼」孫用鬥不得不有所顧忌。

  本來,韓劍秋尚有餘力協助二女解決孫用鬥,但他沒有,他還要保存一點體力對付另兩個生存的敵人。

  他嘿嘿的笑道:「呂魂使,那就來『傾力以赴』吧!」

  龍嘯天慘烈地咆哮著:「姓韓的……你笑……我看你這『甕中之鼈』……還……能笑到幾時!」

  韓劍秋強行壓制住自己暈眩的感覺與半邊身子熱麻反應,故意以一種目空一切的狂態,道:「龍嘯天,你也算得上一個早一輩稱字型大小的人物,做出這種卑鄙的行動,還有臉說話,裝『鱉』?呸,別做你的春秋大夢?」

  龍嘯天幾乎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哇哇大叫道:「呂良,你還等什麼?」

  只剩半截的白幡,突然「刷」的一聲迎風暴卷,在白幡飛舞的一刹,幡後支撐的鐵杆尖端,已詭不可測的猝刺韓劍秋眉心。

  以韓劍秋如今的體力來說,他是禁不起劇烈的奔躍了,當然,他自己對自己的身體耐力是絕對清楚的,因此,當呂良的白幡卷到,他原地不動,抖手之下,「袖中刀」如電穿射,「嗤」的一聲,將呂良逼出三步。

  於是,這位「白幡魂使」呂良不再正面攻撲,他流水騰雲般,以快若翩鴻的身法圈繞著韓劍秋遊鬥起來。半截白幡兜風飛展,發出「噗噗」的聲音,撐幡鐵杆倏吞倏吐,仿佛蛇信閃縮,神鬼難測。

  韓劍秋十分清楚,別看呂良那面幡旗只是用雙層白布縫製,拿在他手上施展出來,其力道卻不異一道鐵板,無論拖著、掃著,全能將人砸個肉碎骨折,端的非同小可,尤其是撐幡的鐵杆,尖端似箭,伸縮不定,紮上一下子,包管兩頭對穿,一插雙洞。

  不管呂良如何團團周轉,招出如飛,韓劍秋就是原地立定不動,他的「袖中刀」掣掠縱橫,尖嘯銳泣,閃動如流光千條,又俱是稍出即返,不漏破綻,根本不容對方有一點可乘之機。

  以韓劍秋目前功力和他一身造詣來說,呂良絕非他的對手——固然,呂良也算是武功極強的能者,若非如今他肩胛、臂膀、脅、腰等處身受重傷,他可以趕得對方到處跑,但眼前他辦不到了,只因為他不能隨意移動,所以,他便只好站立原地,以劍刃的旋射回掠來保護自己——如果呂良不冒險進襲始終在他刃端所指的範圍之外的話,他就極不易傷到對方了。

  「白幡魂使」呂良,表面上雖然冷木如昔,但他內心的焦灼與憤恨是無可言論的,不但是他同伴的血仇所報分賴於他,當家的律令壓頭,就算他自己的老命吧,也系于這一戰上。可是,看情勢,除非冒險進攻,恐怕是取勝無望,像這樣繞圈子遊鬥下去,他也明白,就算繞到天亮,也不會繞出一個結果來。

  但是,若冒險逼近,固然他有希望搏殺敵人,不過,敵人也同樣有機會將他擊殺,兩相比較,他不禁有些寒心——因為,若是逼近,只怕對方擺平他的機會來得大些,技擊之道,絲毫不能勉強求其僥倖,這點,呂良也十分瞭解,如今雙方的功力深淺,乃是一看即知,用不著爭辯的事了。

  心裡一急,呂良在持續遊鬥中,震吭大喝道:「兒郎們,並肩子上!」

  接著他的吆喝,一陣並不如何熱烈的殺喊聲響了起來,圍在週邊的三、四十名大漢立即一湧而上,攻向韓劍秋。

  一列列的鬼頭刀在寒光閃映中甫始砍向韓劍秋,隨著還有二、三尺遠,韓劍秋的「袖中刀」已經活蛇一樣,「嗤」的反絞,光芒如雨中,十幾溜殷紅的鮮血狂噴,十幾個黑袍人也就慘呼連聲的撞跌成一片。

  覷準時機,呂良身貼白幡,暴射而進,幡旗「嗖」的卷向敵人下盤,幡杆卻狠戳對方咽喉。

  情勢急迫之下,韓劍秋猛偏身讓過斜刺裡砍來的六、七柄鬼頭刀,雙手緊握「袖中刀」的白玉柄,狂揮猛絞,「刷刷」

  聲尖嘯立起,飛舞的青光白芒穿射縱橫,「喳喳」裂帛之聲不絕,白幡幡面寸寸斷落飄揚,但是,幡杆卻在他偏身的一刹那間,斜斜插進了他的腿肉之中。

  當呂良只剩下半截的身體尚未墜地之時,韓劍秋厲吼著飛掠,「袖中刀」的千百道精芒,宛如浩浩千百疊浪排湧,青光掠舞中,呂良身上的骨肉毛皮塊塊拋擲,五臟六腑寸寸彈拋,合著血,摻著漿,這位魂使業已脫除臭皮襄,四大皆空的真正成為魂使了。

  一種恐怖的,震驚過度的駭然嚎叫,出自那些殘餘的黑袍人口中,沒有一個膽敢再行上前攻截圍撲,他們全像見了鬼一樣跌跌撞撞的往後擁擠奔逃,一個個就宛如連神智都嚇昏了。

  一步一步往前爬著,龍嘯天猶在那裡發了瘋般嗥叫道:「你們這群酒囊飯袋啊……你們這群不中用的廢物,姓韓的已負傷累累,只剩下半條命了,你們猶且拿不下來?」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慘嗥,「獨眼狼」孫用鬥因為「白幡魂使」猝然被韓劍秋零刮,心頭一震,手上略緩,藍毛女青鋼劍斜閃上揚,「刷」的一聲將這頭狼攔腰斬成兩段。

  「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為了找臺階下,虛張聲勢奮力撲擊,一邊嚷道:「前輩放心,對方業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撐不了多久……」

  龍嘯天亢厲的吼道:「拼死幹哪!拿命去換,娘的個熊,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歐陽夢心裡忍不住在操龍嘯天的血親,嘴裡卻吆喝道:「就是這話,前輩,我們恁情豁上老命,也要這個鱉孫爛在地上!」

  「袖中刀」飛揚而起,灑過一溜血水,韓劍秋蹣跚的,夷然無畏,頭也不回的領導二女登上了他在路邊的坐騎,一抖韁,潑刺刺的急馳而去。

  「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又是一陣虛張聲勢往前追了幾步,口裡故意大聲呼叫叱駡,似模似樣——其實,便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獨自前去截韓劍秋。

  坐在地上的呂花,片刻的驚懾情緒平定之後,突然暴出一陣呼天搶地的哭喊:「天哪……完了……全完了……『六順樓』的威名……大當家的霸業……呂良、孫用鬥、黃門三煞、仇峰、高道人、黑白無常……石天他們也都死不瞑目啊……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辛勞……俱成泡影了,我們以後再怎麼混下去啊?天哪……」

  面色灰白,形容憔悴已極的龍嘯天,哆嗦著兩片泛烏的幹嘴唇,衰弱的吆責道:「還……哭什麼?……呂堂主……哭也沒有用……反而……反而越發留人話柄!」

  呂花咧著一張血盆大口,滿臉的銅錢大麻子裡也似全沾著淚水,道:「怎麼辦啊?大當家!我們可得怎麼辦啊?大當家,我們可得怎麼辦啊?任什麼顏面也全丟盡了啦!」

  龍嘯天模糊的視線裡,望著那些自四邊畏畏縮縮磨蹭回來的手下們,不禁搖頭悲歎道:「這都是一個『貪』字所引起,要不是為了表功,說什麼我們不會平白無故惹上這煞星,歐陽夢這小王八蛋,這下可好,撒腿一跑,留下了這個爛攤子,呔!古人說得好:『麝因香重身先死,蠶為絲多命早亡。』這一戰下來,也夠我們警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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