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歸元神掌 | 上頁 下頁
八七


  羅、韓二人,莫說手中現在已無兵器,即使有,也無法擋過此招。

  但他們兩人到底是綠林有頭有臉的角色,決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斃,羅欽飛眼見刀芒臨頂,雙掌疾推,以全身力量推出,並借著掌力的後挫之力,拚命向外翻身滾出,但他未免想得太妙,名震武林的「殘龍七式」,豈是如此容易躲開!

  兩股淩厲的掌風僅稍稍阻潛了一下來勢,仍然快逾閃電般向他們當頭劈下。

  此時,「催命使者」羅欽飛的身形僅翻出去不及三尺,眼看就得斃命。

  韓沖雖覺得那滿身刀氣向自己壓到,卻察出來勢是襲向羅欽飛,雖然這空間是如此急促與短暫,但在高手來說,仍是避敵自保的一線機會。

  韓沖深知自己和「催命使者」之力也無法擋住這雷霆萬鈞「殘龍七式」一擊之威。

  他暗一忖量,不由一橫心,滾地葫蘆倒翻出去,此刻,只聽得「催命使者」羅欽飛慘厲呼叫,半顆腦袋加上一條臂膀已齊根斬斷。

  韓劍秋眼看「銀槍將」韓沖亡命般飛竄而逃,他沒有追趕,口中冷冷一笑,面容悲憤的喝道:「關龍,『銀槍將』韓沖已自顧逃生去了,這就是你們之間的江湖義氣麼?本少爺今天也叫你知道,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他話剛完,驀然聽得四周一陣「機括」聲響,無數強弓硬箭,自廣場四周中的小土堡中射至。

  此時,「定魂掌」關龍已不知何時走得無影無蹤,韓劍秋俊眼泛煞,長身拔起四丈多高,第一陣箭雨雖已躲過,無奈四周弓箭手太多,況且用的又都是「連珠弩」,威力極強,他身在空中,突然伸手往背後一探,取出了那柄鐵骨傘,「錚」

  的一聲響起,鐵鋅張開,似飛蝗的箭雨「叮叮噹當」的完全被鐵骨傘擊落。

  只見他在空中大喝道:「朋大哥,速帶梅兒避開,以防流矢!」

  話聲方住,倏然一支蛇形劍,似流星般從一土堡中疾然射向韓劍秋心窩。

  韓劍秋怒叱一聲,倏然運出「六彌真氣」護身,他得到「折手殘龍」畢生精力相輸,有的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真元之氣。

  更何況,「六彌真氣」是佛家至高無上的絕學,有震撼山河之威,呼風喚雨之技,扭轉乾坤之能,吞吐天下之志。

  於是,那支蛇形劍離地尚有五尺遠,便反彈了回去。

  韓劍秋一聲大喊,「呼」的在空中一個盤旋,倏然向一間土堡頂上落下,雙腳暗中用力一震,那土堡「轟」然一聲塌了下去,頓時滿天塵土飛揚,他又躍至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一連串下去,皆如法泡制,一干躲在土堡內放箭的嘍羅門,不由叫苦連天,自其中狼狽竄出。

  韓劍秋長聲一笑,將右手刀「嗡」的一抖,身刀合一,「嗖」的一聲,向眾人的頭上飛去。

  只聽得一連串的呼叫慘厲聲中,伏龍堡人眾頭頗紛飛……頃刻間,便倒下了二十多人。

  他殺得性起,一聲厲嘯起處,身形陡然拔升空中,傘打刀斬,兩般兵器,帶著淩厲的勁氣,又向各人罩下。可憐那些強徒,平時只練過幾招花拳繡腿,在外作威作福,如何敵得住如此厲害的名家真功夫,眨眼又有十餘人斃命,韓劍秋一身雪白衣衫上,已濺滿了腥紅的血跡。

  此時,他心中不由閃電般泛起憐憫之心,他想道:「何苦多殺無辜,不如找一個武功較高的頭目,問出關龍匿身之處,了斷此間之事。」

  他心念一動,驀然停了追殺,身形拔起空中,「鷹回九轉」倏然使出,只見他一連四個盤旋,人也拔高十多丈,雙目四掃之下,已瞥見西南方有十多條人影正在作亡命急奔。

  韓劍秋不由面色一冷,身形一掠,人已飛出八九丈,向那十多條人影追去。

  那十幾個正是伏龍堡的舵主,「多手金剛」方虎、「三頭毒蛟」武少青,及手下頭目等人,還有兩個,就是前來謁見「定魂掌」關龍,而僥倖逃生的江北綠林盟主旗下的兩名舵主,「鐵沙掌」蔔芳、「金錢豹」呂才。

  他們一見自己這邊的高手,死的死,傷的傷,不由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也不管他人死活,要緊的是,自己先逃命,但哪裡知道煞星高照,仍被韓劍秋發覺。

  眾人一見韓劍秋以不可思議的超絕身法,自天而降,早已嚇得雙腿禁不住顫慄,竟再也移不動一步。韓劍秋自空中落下後,見他們如此膿包相,心中不禁十分憎惡,冷然道:「你們自行了結吧!本少爺也懶得動手!」

  眾人聞聽此言,宛如焦雷轟頂,渾身冰冷,都木楞楞的站在那裡。

  少頃,方聞「金錢豹」呂才嘴角一陣抽搐,張口道:「姓韓的,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但韓劍秋卻冷冷喝道:「你們這般無義無信的江湖鼠輩,竟不顧自己弟兄的死活,私自逃走,如此卑鄙小人,留在世上何用?」

  他話剛說完,「三頭毒蛟」武少青,眼中驀然閃過一抹凶光,暗自將手中的「三棱兩刃刀」握緊,一聲慘笑,驀運全力,將手中兵器脫手飛出,刺向韓劍秋胸前。

  韓劍秋根本看都不看,那沉重而來勢淩厲的「三棱兩刃刀」,隔著他尚有數尺之遠,就似碰到一堵無形的銅壁似的反彈回去。

  最奇怪的是,竟直取武少青,貫胸而過,血濺當場。

  韓劍秋跟著怒叱一聲,袖中刀隨著他的身形在空中一轉,方見白光一閃,轉眼間,橫屍滿地,只有「多手金剛」方虎得以殘喘苟命。

  韓劍秋怒叱一聲,道:「方虎,本少爺並非不殺你,希望你用事實來保全你自己的賤命!」

  方虎注視著韓劍秋,默然不言。

  韓劍秋道:「告訴我,關龍藏在什麼地方?只要你說實話,本少爺決不取你的性命!」

  方虎哆嗦的道:「你……你……你沒有騙我?」

  韓劍秋道:「本少爺用信譽保證。」

  方虎這才回過神來,道:「此去二十裡的白馬寨,有一個『殷氏祖墓』,我們就是得到這個指示向那邊撤退的。」

  韓劍秋道:「希望你說的是實話,下次若再讓我遇上你,就沒有今天這樣幸運了。」

  韓劍秋果然沒有殺他,踅回「伏龍堡」與朋三省、梅兒會合,梅兒目睹鬥場,激淩淩打了個寒栗,仿佛才從一個淒怖的夢魘中驚醒,她用手捂著心口,懼怕的道:「哥……韓哥哥……你殺了他們……」

  韓劍秋淡淡一笑道:「太殘忍,是麼?」

  梅兒的心神這時已大半恢復過來,她的雙目中有著隱約的淚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低啞著聲音道:「在無邊島,師父只教我武功,教我如何防身,如何在遭遇困難時自救,如何躲開那些不懷好心的歹徒,他老人家是那麼呵護我,愛我,好像……好像這世界上沒有血腥與無禮,他給了我很多,教我了很多。但是,這許多年來,他老人家卻沒有教我如何去殺人,更沒有教我如何去承受目睹一個人在失去生命時的感覺……啊,這太可怕了……」

  韓劍秋眼角微挑,語氣卻極溫柔的道:「你說得對,梅兒,使一個生命毀滅,不論這條生命是美好或是醜惡,都算是一件殘酷的事,但是,你須想一想,假如你不去毀滅他,而他卻要毀滅你時,你是否仍應該靜待受戮,毫無反抗?對方已不憐憫你,你還照樣去憐憫他麼?對方已沒有仁義之心待你,你卻仍應以慈悲之心去待他麼?梅兒,當對付一個嗜殺者,當對付一個喜歡血腥的惡徒,只有以其人之道還於其人,以殺止殺,以血止血,否則,那就是愚蠢了……」

  頓了一頓,韓劍秋又道:「梅兒,當我毅然離開斷腸山時,我就決定了『快意親仇』,你必須明白,生在江湖上,就要做江湖傳統事,江湖有江湖中的規矩與生活方式,就像官場裡的圓滑拍捧,八面玲瓏乃是為了升官發財,商人以本求利,童叟無欺是為了利祿盈餘,農夫的辛苦耕耘,秋收春播是為了有一個豐收,安度歲月……」

  舐了舐嘴唇,又道:「行行有行行的途徑,行行有行行的慣性,在江湖上闖也是一樣,我雖是『快意親仇』,但抱著一個『義』字,雖然刀尖舐血,劍林打滾,為的也是與他們同一個目的,在迥異的生活環境裡,尋求我們自己的理想與生活。或者彼此的手段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是為了活下去,人活著,就該去做些事情……」

  說到這裡,回顧了一下朋三省,續道:「與『義』並論的,是一個『忠』字,古人有句名言『忠臣出於孝子之門』,其能忠君愛國者,基先天之孕育與平時的表現,就是說,能孝順父母和愛護家庭的人,就能盡忠,雖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忠』就是一種奉獻。在古代時候,有轟轟烈烈的事蹟表現的,每一朝代頗不乏人,『為張睢陽齒,為顧常山舌,為嚴將軍頭……』,我們習武的人學的便是這個道理,因為行俠方式的迥異,便有各種微妙而複雜的思想,因而武林便難以平靜了,但是,總括來說,這只是為了生存下去的作為,只是人活著要做些事的表現。」梅兒睜著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毫不瞬眨的瞪視著韓劍秋,她雖然瞭解韓劍秋的過去,目睹這一場打鬥,還以為韓劍秋嗜殺,現在,她開始瞭解對方雖然並不完全,但是,已經明白了他不是一個嗜殺成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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