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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十二章

  但見斷指童倒在石桌之下,四腳朝天,一部九九歸原掌法翻到最後一頁,放在斷指童身邊。

  突如其來的遽變,不但梅姑娘禁不起這種打擊,就是飽經世故,歷盡滄桑的飛天狐也弄得手足失措。

  斷指童為了一部九九歸原掌法,雖然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變得不成人樣——

  他,走火入魔了!

  可憐的斷指童!

  為了親仇得報,急於修煉天下第一掌法——九九歸原掌,而弄得走火入魔了。

  飛天狐與梅姑娘進入石屋,直趨斷指童的身邊。

  斷指童四腳朝天,全身發黑,手腳不斷地抖動,見飛天狐與梅姑娘,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想說話,嘴巴動了幾次,沒能說得出來,眼角間滾出了兩行無言的淚球。

  身旁的九九歸原掌法,攤散在地上,飛天狐沒有拿它,只是側目一望——

  那是掌法的最後一頁。

  焦黃的宣紙上,正正當當地寫著四行小字:

  「自古貪心多報應,

  復仇何需走捷徑。

  來生欲做九九夢,

  萬丈崖下去投生。」

  飛天狐反復地念了兩三遍,右掌一翻,把九九歸原掌法隔空合了起來——他不敢沾手,唯恐書上沾有劇毒。

  合上以後,飛天狐眼珠一瞪,老心「撲通」一跳,憤憤言道:「好傢伙,是你!」

  這一驚,非同小可,霍然立知,五指猛抻,一部迷惑武林的九九歸原掌法,頓時化為灰燼。

  這是飛天狐的雕蟲小技之一,江湖不聞的「碎指神功」,藉著深厚的內力,傳於指端,五指一彈,可以毀屍滅跡於無形。

  梅姑娘站在旁邊,不敢多問,只是狐疑納悶不已。

  這是幹什麼呢?一部難得的奇書,多少武林高手,都想拼命奪取,為什麼師父居然把它給毀了呢?

  她以一雙不解的眸子,瞪著飛天狐,意思是說:「師父,您這是……」

  飛天狐短歎一聲,緊握雙拳,激動地道:「哼!這老傢伙竟如此心毒手辣!」

  梅姑娘不明所以,原來當飛天狐用隔空的手法,把九九歸原掌法合上的時候,才發現掌法的背面,畫著一支長長的煙袋杆兒,煙斗上還在冒煙呢!他怎能不氣。

  八年前,救梅姑娘的時候,途中因為看無影花鞭狠公子的熱鬧,被他奚落得透不過氣來,今番又來玩這種把戲。

  這種陰謀,可以說是人世間最狠,最毒的了。

  利用了人間的弱點,知道大家都想得到這一部人間三寶之一的九九歸原掌法,便私自造出一部假的掌法來,讓得到的人,按照文中所載,修煉下去,闖進走火入魔的絕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卻連點兒最起碼的人性都沒有。居心叵測,殺人於無形,啊!難道這真是那煙斗老人的傑作嗎?

  那滿口仁義道德的煙斗老人,真會這樣沒有人性嗎?

  飛天狐抱起奄奄一息的斷指童,心中忽然掠過一絲奇念,故而又把斷指童放在石桌之上四周尋視了一遍,徑往牆角暗門處走去。

  推開暗門,四具骷髏赫然而起,呲牙咧嘴,兩眼發光,手舞足蹈,骨架「格格」作響,作一字形,躍至飛天狐面前,飛天狐後退一步,冷笑道:「這種毛孩子玩意兒,也值得在老夫面前獻醜。」

  言下手掌一揮,少說也有三成功力.潛勁滾滾而出,直奔骷髏全身。

  那四具骷髏不躲不閃,硬接掌勢,「啪」地一聲,向後搖了幾搖,擺了幾擺,又慢慢欺上前來。

  飛天狐臉一紅,微露愧色。

  憑他,連這些死人骨頭都打發不掉?真是豈有此理!

  一氣之下,改揮為砍,功力也跟著加了兩成。這一掌發出,較前大為不同,「呼呼」掌風,渾厚雄勁,任何人挨上,也要凶多吉少,何況這些毫無知覺的骷髏。

  然而事情沒有那麼如意。

  就在飛天狐第二次發掌的同一時間,四具骷髏像鬼靈精似的,迅速退回原位,一個牆角站一個,巧妙地避開了掌勢。

  緊接著,四具骷髏,八雙空洞洞的眼眶裡,一齊噴出絲絲的火箭,撲向飛天狐站立的門口。

  飛天狐眼見情形不妙,不敢大意,連忙雙掌當胸,發出罡氣護身,同時十指箕張,再度使出了他的「碎指神功」。

  這一招是萬無一失的!

  沒有生命的東西,畢竟比不過一個功力深厚的高人,碎指神功用至七成,但聽「哢嚓」連響,四具骷髏茫然不知去向。

  「嘿嘿……」

  飛天狐正在猜疑骷髏的來歷,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暴笑。

  忙回頭,定眼一瞧——

  一蒼發綠衣老頭,含笑立于梅姑娘身側兩尺之處,睜著老眼,瞅了飛天狐一眼,故作虛驚地道:「哎呀!好厲害的『碎指神功』,真叫老夫折服極了。」

  言罷,雙手交於身後,繞著石桌端詳了半天,又抬頭看了看呆在一旁的梅姑娘,腦袋左右搖了半天,口中連連「嘖嘖」不已,似乎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頗表同情。

  飛天狐心下早有戒備,一雙眼睛不停地望著老頭腰間的煙斗。

  「老哥兒,數年不見,想抽袋煙嗎?」

  「哼!」飛天狐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冷哼一聲,繼而言道:「這些鬼把戲,都是你耍的嗎?」

  「雕蟲小技,不足道也!嘻嘻……」

  煙斗老人言下十分輕鬆,對飛天狐笑笑,看看梅姑娘,望望斷指童,粗眉一皺,又道:「只不過茶餘煙後,稍微消遣一下而已,算不得什麼,算不得什麼!」

  「虧你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堂堂七尺之軀,居然使用這種卑鄙下作的手段。」

  飛天狐望著在痛苦中掙扎的斷指童,對面前這老傢伙厭惡到了極點。

  煙斗老聽飛天狐如此一說,臉色稍變,裝出不大高興的樣子說道:「哎!你毀了我四大天兵,我還沒請你還個公道呢!豈可恁地出口傷人?」

  「少和我油腔滑調的,我問你。」飛天狐怒道:「這孩子與你有何怨仇?你竟這般狠心!」

  「這孩子與你有何淵源,你竟這般仁慈?」

  「少廢話!」

  「少囉嗦!」

  「你……」

  飛天狐怒極語塞,煙斗老人樂得不可開交。

  這老人頭修養的功夫真不簡單,不管飛天狐氣成什麼樣子,他始終是那樣悠哉悠哉。

  他望著飛天狐,兩肩一聳,兩臂一張問道:「我怎麼樣?

  老哥兒,我叫飛天狐呀!堂堂斷劍追魂的二徒弟,普天之下,哪個不知?誰人不曉?哈!」

  這是一番尖酸刻薄的戲弄話,氣得飛天狐火冒三丈,怒起丹田,出手就是一掌。

  這一掌沒有什麼招式,武林之中,有招有式的掌法,稱不得上乘,像他們這一號的人物,不論拳掌刀劍,都已練得出神入化,早就超出招式的束縛。

  飛天狐推出這驚人的一掌之後,半天不見煙斗老人的動作,心下不覺暗暗稱奇。

  要知道他這一掌乃怒極而發,其迅速絕倫,其威力無比,當然不在話下,難道煙斗老人想等死嗎?

  刹那之間,只聽「砰」地一聲,原來給煙斗老人硬接上了。

  結果飛天狐倒退一步,煙斗老人搖了三晃。

  飛天狐暗自一驚。

  煙斗老人笑道:「老哥兒,你這是幹什麼?打死我,能救得了這走火入魔的孩子嗎?」

  一句話道破飛天狐心中事。

  對呀!即使把煙斗老人一舉斃于掌下,對斷指童又有什麼好處呢?

  何況是否能打得過這老傢伙,還成問題。

  飛天狐瞪著煙斗老人悶悶不語。

  怎麼辦呢?

  斷指童與他非親非故,既無父子之情,又無師徒之分,為什麼要管這檔子閒事呢?

  飛天狐本來是個喜怒哀樂,善惡不定的人,可是近來來,情性似乎大變。他始終覺得斷指童兄妹的身世太過可憐,而且藍毛女又是在他無邊島上失蹤的,況且其所懷彩巾為假,因怕兩小傷心,故未告知,所以,無形之中,使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責任感。

  一個走火入魔的人,是很難復原的,不死也得武功全廢,如果斷指童從此廢了武功,藍毛女又下落不明,那斷魂掌韓海明夫妻的大仇,由誰去報呢?

  煙斗老人見飛天狐不言不語,調侃地道:「要解藥嗎?老哥兒。」

  解藥?修武練功,走了火,入了魔,還有何可解?

  這是騙的哪一國土包子!

  老傢伙簡直是開胃開心了!

  飛天狐沒有理他,腦袋裡不曉得什麼主意。

  停了一會兒,梅姑娘突然走到他身旁,碰碰他的手臂,嘴巴朝斷指童噘了一下。

  此刻的斷指童,蜷伏于石桌之上,痛苦萬狀,使人不忍一看。

  「別緊張,十天半月還死不了。」

  煙斗老人一本正經地道:「年輕輕的,貪得無厭,好高騖遠,捨本逐末該嘗點苦頭。」

  「畜生!」飛天狐狠狠地罵了一句道:「我和你拼了。」

  梅姑娘聞言,急忙將石桌挪至鄰屋門邊。

  飛天狐一躍而上,半空中,巨掌猛伸,不推不縮,當頭壓下。

  煙斗老人挫身屈膝,左掌上揚,推開飛天狐下壓之勢,右手抽出腰間煙斗,來一招「亂點鴛鴦」,直點飛天狐腹前「氣海穴」。

  此穴位於肚臍之下,為男人精源所在,一經點住,立死無疑。

  飛天狐見老頭出手就招,不覺無名火起,緊迫中哪敢怠慢,借壓之勢,真力頓提,半空一個翻滾,身子自煙斗老人左側斜射,招出「海底游龍」,躲過「亂點鴛鴦」,還他一式「吳剛伐桂」,右掌結實地往煙斗中段削去,想給他來個一刀兩斷,看他再往哪裡威風。

  豈知正當飛天狐出手的同一時間,煙斗老人喊了一聲:「好手法!」

  隨即順勢將煙斗一收,一提,一揚,一扣,鬥口朝下,徑向飛天狐頭頂罩下。

  來勢太快,潛力過猛,飛天狐躲無處躲,攻無處攻,不得已,足尖著地一點,身形突向煙斗老人下盤沖去。

  煙斗老人做夢也沒想到,他會使用這種拼命的死招,想出左掌攔阻,豈知飛天狐抱定孤注一擲的決心,於千鈞一髮之際,突地一個翻騰,一個「倒栽蔥」,雙腳猛踢老人面門,雙手猛抓老人雙腳,完全是一套疊羅漢翻筋斗的手法。

  煙斗老人事出意外,一時措手不及,急將身形暴退三尺,閃開飛天狐的突擊。

  於是,兩人再度相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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