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歸元神掌 | 上頁 下頁
二〇


  女童全心行功,沒料到這兩個人會來這一手,一個大意,桌面又被翻了回去。

  男童臉色一怒,正待出手,跛者雙手一搖,笑道:「兩位小俠功力過人,我們認輸了!」

  盲者行出趨前笑到:「來,我們敬小俠兩杯!」

  說著,雙手一伸、一撥、一縮。

  半空中的桌面,斜落於地,桌上的杯盤碗筷,隨後下降,降到離地面約三尺之處,複告停止。

  於是,四人圍著,舉杯相邀,大吃大喝起來。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杯盤碗筷,獨立空中,任人吃喝,像變魔術似的,那怎麼可能呢?

  看起來,確實不可能,仔細分析一下,也絕沒有這種道理,然而,這一天,在濱城的平安客店裡,卻偏偏發生這種怪事。

  男女老少,四個內功修為極高的人,不打不相識,不拚個高低,不能成為知己,這時,他們像伯伢遇到了鐘子期,知音難遇,四人竟在眾目驚矚之下,共同炫耀起來。

  眾人像在夢中看王八攀杠子,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變成了事實。

  男童舉杯對跛、盲兩人道:「今日得遇兩位大俠,真是三生有幸,以後尚請多多指教。」

  盲者聞言,爽朗笑道:「小俠不必客氣,今日相逢,良緣天定,不知兩位名號如何稱呼?」

  男童聞言,右手突伸,食指中折,慢慢言道:「您就叫我『斷指童』吧!」

  跛者見手,不覺一驚,又問女童道:「那麼,這一位呢?」

  女童左手突伸,食指亦已中折,沉默片刻,喃喃言道:「愚兄妹身負血海深仇,斷指堪憶,哥哥叫『斷指童』,您就叫我『藍毛女』吧!」

  說著,用手指撩滿頭乍變的藍發。

  跛、盲兩人,心中頗覺奇怪。

  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自稱兄妹,一個右手指斷,一個左手指斷,聲言身負血海深仇,難道他們也有一段不幸的遭遇?

  兩童見跛、盲兩人低首不語,趨前問道:「不知兩位大俠名號可否見告?」

  跛者結識忘年知己,愉快之餘,忽略了環境,只顧坦誠地答道:「我兩人長住魔森,師妹人稱『一目淚尼』,愚兄人稱『不笑寨主』。」

  「噢,原來兩位就是聞名已久的……」

  「他媽的!」沒等兩童的話說完,突聽一人狠狠地罵了這麼一聲。

  跟著一陣掌風襲來,四人同時避掌,空的杯盤碗筷,齊被震出窗外,像狂風掃落葉似的,弄得叮噹亂響。

  跛者——不笑寨主忙轉頭一看,只見一個衣衫襤褸,亂髮披肩,年約五旬左右的人,在樓梯口處,倚牆背立,手中正在玩著兩個黑呼呼,圓溜溜,亮晶晶的彈子,神態自若,似是無事。

  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同時一驚。

  這傢伙不正是骷髏崗主,遁世一狂龍天仇嗎?

  斷指童與藍毛女不明究竟,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可是瞎子數黃豆,心裡早就有了數啦!

  他怎能在短短半日之間,跟蹤而到呢?

  遁世一狂龍天仇,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著兩人道:「好小子,不知死活的東西,反而跑到這裡來交起『桌面四友』來啦!」

  「桌面四友」?這稱號倒很有意思!

  四個人因一張斷腳的桌面而相識,稱他們「桌面四友」,不是滿富詩意嗎?

  不笑寨主無心欣賞「桌面四友」的雅意,無心推敲「桌面四友」的韻味,只是失魂落魄似的苦思對策。

  倒是那兩個小的——斷指童和藍毛女,一時看不過去,指著龍天仇罵道:「喂,你這個人沒規沒矩,沒禮沒貌,怎麼講話這麼沒有教養!」

  遁世一狂聞言怒起,暴喝道:「小雜種,老子說話關你們屁事,也用得這樣嘮嘮叨叨的,你們的王八蛋師父是誰?快報出來!」

  「哼!」兩童並沒有被他的狂傲喝住,不屑一顧地言道:「說出來怕你站不穩嚇死,還是別說了吧!」

  眾人一聲冷笑,龍天仇忍不住了,當下虎嘯一聲,準備出手,兩童見狀,也跟著擺也了陣勢,藍毛女笑道:「哎,要打架也得先打個招呼,你懂不懂規矩?」

  劍撥弩張,只待一發,不笑寨主看了一目淚尼一眼,淚尼馬上會過意來了,兩人一個縱身,齊飛窗外,打算趁機溜之也乎,可惜這一招被龍天仇發覺了,破口叫道:「好小子,遁世一狂手下,焉有漏網之魚!」

  言罷,未見身形移動,人已追至街心。

  遁世一狂到了街上,往東方一看,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的影子,在城門之外,轉眼已消失。

  於是腳跟一緊,仗著「飛天狐」傳給他的渾天內力,展開了自己研習經年的「淩空飛行術」,遁世一狂身如矢箭,幾個起落,已到城門。

  城門外,原野千里,麥浪翻騰,金黃色的夕陽,映在麥浪之上,狀極美觀。

  遁世一狂身形稍頓,見人影一前一後,直向遠處的海濱奔去,心裡輕輕一笑,暗忖道:「難道這兩個飯桶,也想到東海去?」

  夕陽悄然歸去,遁世一狂來到海濱,已是暮色蒼茫。

  海濱傍山,岩岸累累,通海處,形如山谷,右邊山腳下,是一片疏林,遁世一狂站在林邊,四下張望,不見半個人影。

  「奇怪,憑老夫的腳力,幾十年來,追蹤途上,從未失過任何人,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的動作,怎能如此神速?」

  遁世一狂追丟了人,心中好生奇怪,從濱城到海邊,只不過百十裡的路程,緊迫慢追,絕沒有追不上的道理,為什麼人就不見了呢?

  真是豈有此理!

  昨夜,遁世一狂骷髏崗被戲,心有不甘,今日一早,下得崗來,聞知東海三寶之說,頓起覬覦之心,不想在濱城平安客店中,冤家路窄,狹路相逢,自然眼紅,到如今,即又陰溝裡翻了船,連兩個後生晚輩,都沒有追上,真是丟人丟到了家!

  難道是真的七分洞主,在冒充他的徒弟?

  那也不能有兩個七分洞主呀!

  明明看到他們是從這個方向來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呢?

  遁世一狂不願懷疑自己的功力落伍,只是一味地,不相信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會有如此造化。

  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忽聽林在有中竊竊私語。

  遁世一狂內心暗喜,連忙一個伏身,隨聲尋去。

  疏林深處,有一空地,落葉密佈,臨風飄動。

  空地上,兩人正襟相對而坐。

  黑暗中,看不清兩人相貌,但見俱是一襲白衫。

  方才在客店中,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明明打扮的是一跛,一盲,一身行乞模樣,瞬息之間,似乎又變成兩個瀟灑的儒士,這就不點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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