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百靈城 | 上頁 下頁


  青衫文士冷笑聲中,方捕頭的右臂已被削斷。

  這位方捕頭,也的確夠狠,在右臂被削斷的情況之下,他左手中的鐵尺,依然奮戰不懈。

  青衫文士怒叱一聲:「匹夫躺下!」

  就當方捕頭生死一發之間,只見人影一閃,青衫文士的長劍被一位青衫老者用兩根指頭夾住,並沈叱一聲:「你殺的人還不夠多!」

  那青衫老兒約莫五旬左右年紀,儀錶不俗,而且不怒自威。

  他,是才由現場旁的一家客棧中走出,跟他一起的還有一位年約弱冠的白衫書生。

  那白衫書生長得劍眉星目,器宇軒昂,這時,正卓立客棧前的臺階上,顯得既瀟酒、又飄逸地,有如玉樹臨風。

  那青衫文士倒不愧是「識時務的俊傑」,一見自己的長劍居然被對方的兩根手指夾住,臉色一變之下,二話不說,立即掉頭疾奔而去。

  那青衫老而仍然以手指夾著劍尖,沒說話,也好像沒有追趕的打算。

  方捕頭卻向他躬身施禮道:「多謝老丈義伸援手!」

  青衫老者蹙眉說道:「你還是趕快回去裹傷吧!」

  「是……」

  方捕頭又是躬身一禮,才匆匆離去。

  方捕頭才走,另一隊巡城的兵勇又趕了來。

  試問,遍地屍骸中,一個手持沾上血清的長劍老人在蹙眉苦笑著,會有怎樣的後果呢?

  那位領隊的伍長,沉喝一聲:「擒下!」

  「是!」

  暴喏聲中,四個如狼似虎的兵勇,立即向青衫老者圍了起來。

  青衫老者大袖一揮,一股無形潛勁,將那四個兵勇逼得跟隨地退了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地上,呲牙咧嘴地半天爬不起來,並同聲嚷叫道:「伍座,這老傢伙會使妖法……」

  那青衫老者卻發笑著搖搖頭、道:「簡直是一群混球。」

  不遠處,有急驟的馬蹄聲疾馳而來。

  人群中有人嚷叫道:「好啦!知府大人,與守備大人都來了……」

  不錯,這「太原城」中,一文一武兩個最大的地方首長都在前護後擁的情形之下,趕了來。

  這一來,那些圍觀的閒人們,又自動地退遠了些,那位伍長,自然是一半兒輕鬆,也一半兒緊張地,將目前情況,向知府大人與守備大人,一五一十的報告著。

  那位知府大人,端坐馬上,聽完報告之後,手摸著八字鬍子,一面打著藍青官話:「既然妖人就在這兒,為何還不拿下?」

  那伍長哈腰恭稟道:「回大人,那妖人武功高強,小的們逮他不住。」

  「是麼!」知府大人漫應著,扭頭向一旁的守備大人笑了笑道:「看情形,只好有請王大人親自出手了。」

  守備大人滿臉堆笑地,欠身說道:「卑職自當效勞……」

  說著,已飄身下馬,裝模作樣地,沉聲喝道:「取本官的大刀來!」

  一個小兵,應聲送上一把大砍刀來,那把大砍刀,估計當在五十斤以上,看來這位守備大人,倒還真有幾斤蠻力。

  守備大人一刀在手,似乎膽子也壯了許多,他,目注那青衫老者,沉聲喝道:「呔!那妖人,還不轉過身來領死!」

  原來那位青衫老者,竟然一直是以背部對著兩位官大人。這情形,固已令人啼笑皆非,而更令人氣煞的是,守備大人已經在沉聲說話了,而青衫老者卻仍然是聽若罔聞地,背立如故。守備大人只好向知府大人投過一個苦笑,知府大人哼了一聲道:「先給他一刀!」

  還是知府大人有辦法,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使得那青衫老者霍然轉過身來,冷笑一聲道:「你,好威風呀!」

  這一來,可使這位知府大人傻了眼了,臉色一變之下,慌不送地,滾下馬來。

  可是,那位守備大人,根本沒看到知府大人的表清,一見青衫老者轉過身來,立即呵呵一笑道:「本官不由背後殺人,妖人你吃我一刀……」

  寒芒一閃,一刀橫掃而出。

  不錯!這一刀,委實是給青衫老者「吃」住了,不過,「吃」住那把重逾五十斤的鋼刀的,卻是青衫老者右手的兩根指頭。

  守備大人的鋼刀被對方兩根指頭「吃」住之後,自然是心頭大驚,而本能地掙一掙,卻有若蜻蜓撼石柱,紋風未動。

  這時,那位知府大人,已算是回過神來,脫口叫道:「使不得!快放手!」

  知府大人這句話,是向守備大人說的,但因慌不擇言,而說得含含糊糊,使得守備大人不明所以地,又向知府大人投過困惑的一瞥。

  知府大人顧不得再加解釋,連忙向著青衫老者抱拳長揖道:「父親大人,請恕孩兒官服在身,未使全體拜見。」

  人群中,有人長籲一聲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一來,守備大人的鋼刀,已不自覺地「抽」了回去,一旁的兵勇們,也悄然退得遠遠地,噤若寒蟬。

  青衫老者這才冷笑一聲道:「你還認識我這個父親大人?」

  知府大人躬身苦笑道:「父親大人言重了……」

  青衫老者冷然接道:「在你這位官大人身前.我的話,委實是大以言重了。」

  知府大人惶恐地道:「父親大人,孩兒一向秉承庭訓,為官數載,自信守正不阿,俯仰無作……」

  青衫老者道:「方才那『先給他一刀』的話,也是『秉承庭訓』而來!」

  知府大人訥訥地道:「這個……」

  青衫老者扭頭向白衫書生沉聲說道:「叫小二將你的馬匹牽出來,咱們立即起程。」

  「是!」

  白衫書生恭應一聲,飛奔入店而去。

  知府大人蹙眉說道:「父親大人,您老遠趕來,為何不……」

  青衫老者截口冷哼一聲道:「我老遠趕來,不是來看你這種官僚嘴臉的!」

  知府大人痛苦地道:「父親大人,孩兒可以對天盟誓自為官以來,絕對不會作過一件虧心的事!」

  青衫老者笑問道:「你能保證你的手下人,也沒作過虧心事麼?」

  知府大人一楞道:「這個……」

  青衫老者臉色一整,長歎一聲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官場是一個大染缸,時間一久,再好的人,也會變壞。」

  知府大人堅決地道:「孩兒絕對沒變壞!」

  青衫老者正容接道:「可是,你不能保證你的手下,不作壞事,也不能使你的上司,不暗示或強迫你去作壞事,縱然你能挺得住,你的同僚們,也絕對不會容許你獨善其身,你說,是也不是?」

  知府大人痛苦地叫道:「爹!」

  他,情急忘形之下,連官話也忘記說了,而情不自禁地,脫了口叫了一聲「爹」。

  青衫老者臉色一沉道:「你,如果還承認是我的兒子,就一該立部掛冠辭職,告老還鄉,也算是給我吳家,多保留一點陰德……」

  白衫書生已由客棧的側門中,牽著馬匹,走了出來,並揚聲說道:「吳爺爺,我已準備好啦!」

  青衫老者話鋒一轉道:「準備好就走。」

  說完,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策馬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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