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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江湖一鼎無影浪

  日薄崦嵫,半朵夕陽偎依山傍,像未出閣的姑娘半掩玉容,染得天邊一片通紅。

  微風輕掠,樹草輕揚,遠處炊煙嫋嫋,一縷縷的,隨風飄散,逝去無蹤,遠處天際的一角,正現出一群黑點,人字形的,是鴻雁。那麼的安祥,那麼的平和,那麼輕靈的滑向天際的一邊,只剩下灰濛濛的一條黑線。

  驛道上,三三五五的走著歸宿的人,有荷鋤的農夫,有做買賣的商人,也有背劍的武林人物,他們緩慢的走著,欣賞美好而帶著哀戚氣氛的黃昏!

  驛道盡端,緩緩馳來一騎,馬上昂然坐騎著一個年約二十上下的美少年。一雙星眸澄清如水,烏黑黑的瞳孔,閃爍著智慧的波光,閃動之間漾起一片茫然的雲霧,似夢,一個在追求抑或在捨棄的夢,那麼的迷濃,那麼的深邃。一襲白色儒衫,更襯托出英俊瀟灑的氣概。雙肩之後更露出兩把金色的劍柄,柄把上隨風飄揚著兩撮深紅色的絲穗,看起來有股標緻的意味。

  胯下坐騎,全身烏溜溜,馬鞍同馬蹬全是金黃色,韁繩隨風揚起,與半朵夕陽掩映,閃閃奪光。

  馬上人確是一個美男子,胯下坐騎也是難得的駿馬,黑白互映,一派不凡氣宇,所以路上行人,皆投以驚訝的一瞥。

  白衣少年目視前方,雙手互搓,駿馬信蹄所之,一副懶散又顯得斯文之態。

  黑色駿馬仰著首,微風掀起頸上鬃毛,似是嗅著兩邊花草的芳香,好一副悠閒之狀。「大長鎮」。白衣少年收回視線,朝一塊一尺見方的木匾凝視,匾上標著路程乃是一裡。

  輕輕撫眷鬃毛,白衣少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說道:「炭兒,咱累了,找個客棧打尖吧。」

  紅色韁繩輕抖,黑色駿馬猛地一揚首,四蹄放開,如一陣旋風似的,朝著「大長鎮」狂奔而去,撇下一片滾滾的黃塵,以及即將被黑暗吞噬的黃昏。

  大長鎮。

  萬家燈火,人們麇集,哦,黑夜已取代了白天,天際幾許繁星正與一輪圓月爭輝,一閃一閃的。

  善安客棧,分成上下兩層樓,但見此時燈光耀眼,人影繁織,坐無虛席,正是生意鼎盛的時候。

  樓上靠窗的一隅,坐著一個俊美少年,獨佔一席,正默默的斟上一杯花雕,輕輕的,仰首而盡,然後輕舉象牙箸,挾了一塊羊肉嚼著,桌上還撂著一盤炸春捲,以及一碗黃豆燜瓜湯。

  那俊美少年似乎飲了不少的酒,雙頰微現酡紅,和他的白色長衫成了美麗的對比。

  白衣少年倚著窗子,一雙星眸射得很遠很遠,似是在凝視一輪皎好的明月,又似是什麼都沒有看,怔怔的發愣。

  很久很久,又像是片刻,白衣少年轉回身子,拿起酒壺,又斟滿了一杯,輕呷了一口,舔了舔唇角,似是意猶未盡,一仰脖子,一杯酒已然一滴未剩。

  「借酒澆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很苦,是不?」

  一個聲音輕輕自他身側傳來。

  白衣少年轉過臉,微微一笑,朝著他身側對他發話的人淡淡說道:「這位兄台……」

  只見身後之人年紀亦不不過二十左右,身著藍色長衫,腰掛長劍,虎臂熊腰,玉面朱唇,亦是一表人材,微微一笑,灑脫說道:「請恕唐突,有擾兄台雅興。」

  白衣少年微一躬身還一禮,笑著道:「哪裡!哪裡!四海之內皆兄弟,有幸結識兄台。」

  「如此說來倒使在下汗顏。」

  藍袍少年笑道:「在下謝一呈,請教兄臺上姓大名。」

  白衣少年,微笑道:「原來兄台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左手絕劍』謝大俠,素聞兄台英武雄俊,今日一睹風采,果是不虛,在下真是三生有幸……」頓了了一頓,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接著說:「在下北雙。」

  謝一呈微愕,說道:「兄台是『無影雙劍浪客』北雙?」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似乎那白衣少年,無影雙劍浪客,有著很大的來頭。

  無影雙劍浪客北雙,露齒一笑的回答道:「正是區區在下。」

  怔了很久,謝一呈如夢初醒,站起拱手道:「在下魯莽,冒犯兄台之處,尚請閣下恕過……」說畢,謹慎誠惶的又是一揖,匆匆下樓而去,轉眼已消逝了藍色的身影。

  白衣少年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漾著滴滴的驕傲,滿足而自豪。

  是的,無影雙劍浪客北雙,就憑此已足夠使那啥謝一呈嚇跑,不是麼?江湖上留傳著一句:江湖一鼎無影浪,東海一煞三眼童,龍門一梟長行者,勾島一魔烏拐手。

  儘管左手絕劍在江湖上堪稱高手,但他又怎能與武林四傑排行第一的無影浪客相比?那真不啻是微星與烈陽比美!所以,謝一呈之驚嚇,原是不足驚訝之事。

  北雙飲盡了一杯酒,雙頰更顯得酡紅,他接著想下去:那是當然的,謝一呈為人雖說不正不邪,但底下的嘍羅卻不少,陰狠辣毒,仗著一副漂亮的面孔與幾手武功,到處拐騙婦女,詐勒錢財。逢人便說:自出道不曾敗北,獨挑黑卡門,二十一關,力殲君山五鬼,更打敗武林世家黑血龍的鐵一風,和無影雙劍浪客北雙……待知自己身分名號時,謝一呈怎會不駭得尿屎齊流狼狽而逃?

  北雙哂然一笑,咬了一口炸春捲,舀了一匙黃豆燜瓜湯,慢慢嚼著,一雙星眸忽地黯淡下來,那麼疾快的轉變,瞳孔迷漫著一片哀悲、落莫,是那樣的刻骨銘心,但卻又滲雜著一股那麼強烈與濃厚的仇恨,微微抽搐著唇角,他呆呆的回憶著:

  自己六歲時便逢兵荒馬亂,雙親與姐姐不幸死于非難,而自己被一位白須老人路過救起,從此跟老人家習武練藝,二十年來自己不曾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諱,甚至年歲,只知道他老人家與自己建立深厚的感情,那不是尋常的,是師徒的感情,也是父子的感情,而且比那更濃厚,也更深沉;十年,三千六百個日子。自己習得了他老人家的絕學,不幸就在此時,他老人家歸西了,殘酷的現實次次打擊著,自己實在承受不了,真的,雙親,姐姐以及最敬愛的師父都離開自己,十六歲,孤零零的,孑然一身,從那時起便過著江湖浪蕩,刀尖上染血的日子了!

  所幸只短短的一年光陰,已博得了無影雙劍浪客的名號,睥睨武林,傲視江湖,只一十六歲已是舉足輕重,燴炙人口的武林高手,接著一段幸福的日子來了,十七歲那年,在杭州西湖邂逅了她「賴宛英」。實在形容不出她的美,確是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兩人成了連理枝,秘密的,沒有驚動武林,就與她在九仞山建守起一個家。

  那段日子,只有兩個人的日子,沒有殺伐、勞累、驚嚇,只有家的溫馨,以及她的笑靨、她的美眸、她的顰笑、她的濃情,這些已足夠了,足夠自己滿足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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