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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姓楊的小子,老婆子還沒把你折磨夠,怎能就此死掉!」

  金頂婆婆功力湛深,水性猶佳,轉眼間已追及楊破天,正要把他抓回來,深黑江水中突然又再冒出一人,更聲如裂帛地曆吼:「霸王在此,誰敢倡狂?」

  竟是來自楚地之江東霸王——楚江東!

  霸王來了。

  他是沖著金頂婆婆而來的。「霸王裂岳拳」轟然出手,這一種拳法,在當年誰也沒見識過。

  直至很久很久以後,江湖上才有一個浪子,把這一種拳法練至爐火純青境界,這便是鼎鼎大名的三少爺葉蟲。

  但在這一刻,就連金頂婆婆那樣的武林前輩峨嵋至尊,也看不通透這勢道如此兇猛的一拳。

  金頂婆婆在滔滔江水之中,竟然不敢硬接霸王這一拳,這時,二人都已漸漸靠近江畔,雙足站在江底砂石之間。

  但回頭望去,月色下再也瞧不見暢破天的影蹤。

  金頂婆婆大怒:「霸王?你便是楚江東?你今年春秋多少?才活了三十個年頭,不及老婆子三分之一,但已命中註定,要——死——在——這——裡!」

  江底下腳步錯動,呼的一掌,便往霸王胸口直拍,竟是直壓中宮,徑取要害。

  霸王不避不讓,「霸王裂岳拳」後發先至。

  「蓬」然一聲,拳掌相交,在勝負尚未分明之際,江上突然火箭有如蝗蟲亂飛,十餘艘快舟直漂而至。

  在最前端,一艘快舟,船首上位立著一人。他神色深沉,瞳孔寂寞。鬱鬱寡歡。

  這人,年二十八,一身黑色長袍,一臉秀氣,手挽「百石魔龍金弓」,箭已在弦,箭鐵直指霸王兩眉中央,倏地弓弦一崩「聲大作,一枝」縱橫四海天龍血箭「直射出去!

  箭已射出。

  但黑袍人怨毒的眼神,比這一箭更毒辣千倍萬倍。

  他道:「我是你生命中惟一的男人,也是惟一的女人,你竟負情負義,我要你不——得——好——死!」

  箭仍在飛。霸王已和黑袍人的眼睛仿如箭矢巨戮,一起鮮血淋漓。

  在此同時,江畔東方,羅裙飛舞,七十二口飛刀自裙裝底下連環飛出,九位彩裙冶豔女郎,人人發出八口飛刀,狂襲江心十二艘快舟。

  還有第十位女郎,口咬三尺青鋒,赤足露腿,坐在一頭萬斤大象背上。

  既有霸王,自有妖姬。

  霸王妖姬,千秋佳話。

  第九章 功果滌瑕十三郎

  萬斤大象,來自天竺。此象名「象服」,本是雄象,年二十五歲,但卻身披古時貴婦之禮服,上繪各種圖形為裝飾,而這種禮服也同樣稱之為「象服」

  「象服」之名,並非源于此萬斤「象服」,而是古時貴婦所穿的這種禮服,本來就叫「象服」。

  「象服」背上,妖姬口咬三尺青鋒,這一口劍,同樣來自天竺,但鑄劍者卻是漢人畢慕士。

  畢幕士,出身少林,於北宋末年間,名氣僅次於「少林不敗客」

  海彈王,亦與海禪王相交至篤。

  海禪王暴卒後,畢幕士至為悲慟。次年,隻身遠走西方,直達天竺,立誓永不重返中土。

  在天竺荒漠之地,著書、念怫、鑄鐵。其後,鑄鐵鑄上了癮,什麼事情都不做,朝夕鑄造鐵碗、鋼盆、金枕頭。(並非榴槤,是真真正正用金子鑄造的枕頭,好讓一些暴發戶每晚都做其黃金夢。)

  年九十六,垂垂老矣,也快死矣,思鄉情更切,忽萌鑄劍之念。

  為了要鑄造一把好劍,堅決不肯死掉。果然,畢老人為鑄此劍,奇跡地又再活了十九年。

  十九年後,劍已鑄成,取名「印刀」

  分明是一把好劍,怎會叫做「印刀」?當時,普天之下,無人能解。

  乃至畢幕士以下第二十三代曾曾曾孫,方始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印刀」者,便是指「印度」!

  「印刀」是好劍,傳入中土後,輾轉落在沈輕蘿掌中。在這一夜,妖姬口咬「印刀」,四平八穩騎在象背,手下「九畿神女」各發八口「承歡飛刀」直取江心十二快舟三十六戰士要害。「九畿神女」分別是沈侯、沈甸、沈男、沈采、沈衛、沈蠻、沈夷、沈鎮及沈藩。

  主子勝沈,九女相隨,在武林中本屬平常事。

  至於九女之名,則取義自古之王畿及九畿。

  故老相傳,古時以王畿為核心,自內而外,每五百里為一戰,共有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藩九畿,是為各諸侯之領地。

  因此,九女遂以此為名。

  七十二日飛刀,要是統統例不虛發,十二快舟上三十六人,合該每人身中飛刀一雙。要是齊齊插入咽喉,倒像是一對閃閃生輝的筷子。

  只是,九女之飛刀,只像是「亂石打竹林」,中刀者雖然頗眾,但有些中在小腿、有些中在耳背、甚至有些中在屁股之上。

  妖姬差點沒氣得一口咬碎「印刀」。

  側目睨視,江畔淺灘上,霸王也口中咬物。但他咬的並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枝「縱橫四海天龍血箭」。

  能以「口勁」,把這一枝「百石魔龍金弓」射出的勁箭一口咬住,霸王身手之卓絕,可見一斑。

  但卻也令沈輕蘿心中噗噗地怦然跳動。這霸王,簡直是在玩命,黑袍男子惱怒了。他盯住霸王的臉,叫道:「為什麼還在想念姓卓的賤人?」

  霸王更怒:「堂堂男子,妖裡妖氣的,成何體統?」

  黑袍男子道:「在酒盤穀,你對我是何等地溫柔體貼,難道你已忘了?」

  霸王叫道:「當日醉眼昏花,誤把馮京作馬涼,作不得數!」

  黑袍男子「喲」的一聲叫了起來:「你只當是逢場作戲,人家可是認真的,」沈輕蘿聽了,在「象服」雄偉的背上笑得花枝亂顫,但眼中已生怒意。

  金頂婆婆與霸王拼了一掌,竟是五內翻騰不已。她心下駭異,尋思道:「難道這姓楚的比我還更厲害嗎?」

  黑袍男子那一艘快舟,已像是箭矢般直標上岸。近在咫尺,他的臉看來更見挺秀。

  但他突然回頭,瞪月向金頂婆婆厲聲疾喝:「你這個老女人,竟敢動我的霸王?你去死吧!」一掌怒擊過去,勢如排山倒海,掌勁極是駭人。

  金頂婆婆又驚又想,只得揮掌一拼。兩掌相交,黑袍男子悶哼一聲,右手腕骨骨折之聲清脆可聞,竟是立時被金頂婆婆的掌力震斷。

  金頂婆婆與霸王拼掌,本占絲毫上風。倒是這黑袍男子,看似聲勢十足,但一拼之下,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完全不是金頂婆婆的對手。

  金頂婆婆森冷的目光,忽然凝注在百石魔龍金弓之上,陡地喝道:「『大漠蒼龍』展金弓是你的什麼人?」

  黑袍男子雖然腕骨折斷,但仍然聲色俱厲!「我是展京,綽號『黑龍』是『大漠蒼龍』之子。」

  金頂婆婆冷笑:「蒼龍老展,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號人物,怎能生下你這種窩囊的兒子?」

  霸王倏地攔在展京之前,大聲道:「大漠展氏部族,近百年以來守疆衛國,功在天下社稷,你少胡說人道!」

  金頂婆婆道:「江東霸王,這一筆帳,老身改目跟你再算!」語聲甫落,身形急掠,直向岸東而去,片刻之間,消失得無形無蹤。

  金頂婆婆南去,展京立時上前牽著霸王的手:「楚郎,咱們走!一起到關外去!」

  霸王沒有縮手,只是歎了口氣,道:「展弟,你弄錯了,我不是你這樣的人。我喜歡的,決不會是個男子。」

  展京一本正經的道:「你可以把我當作是個女子。」

  霸王道:「女子是溫柔體貼的。」

  展京淺笑,這一笑居然笑得很好看!「我可以比世上最溫柔的女子更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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