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俠 > 青銅女魔傳 | 上頁 下頁
一〇


  雲中道人捋須不語,半晌才回了一句:「你急什麼?眾位兄弟來了再說吧!」

  華斕豹忽聽樓下一陣噪動,夾有呼嘯之聲,知是蘇敖已到,便不再遲疑,立即拋出他的釣餌:「現今天下莫非秦土,始皇神威一統江山,中原各地一片太平景象,大哥學識廣博,本事高強,長此退隱山林,銷聲匿跡,豈不可惜?」

  誰知雲中道人對華斕豹的一番話全然不加理睞,而是抬頭望了一眼偏西的日頭,兩眼迸出好象穿透烏雲的閃電一樣的光芒,對華斕豹吩附道:「下樓去吧,眾位兄弟已經到齊了!」

  話音剛落,華斕豹驚疑未定之時,二哥金剛手英若風領頭,一溜上得樓來。呆在一旁的酈嬌,對這一批怪客的模樣,越看越奇,正自出神,忽聽得一聲長嘯,從視窗飛進一個身穿麻衣、足登草履的矮子,這矮子已落在雲中道人面前,彎腰一躬,朗聲說道:「遵大哥之命,除三哥、八弟之外,各位兄弟已應十年之約,來白馬酒樓赴會。多虧七弟費心,調集甲兵千人守護酒樓,我們兄弟開懷暢飲,不怕外人打擾。」

  華斕豹在心裡咒道:該死的矮子,休要神氣,憑你再好的輕功,等會有你受用的。但他不露聲色,笑咪咪地趕緊說道:「各位師兄切勿誤會,容我細細稟告……」

  雲中道人不等華斕豹解釋,拉著酈嬌的手說:「你來,拜見各位師叔!」

  酈嬌聞言,撲通跪下,行起了大禮來。她抬頭看時,二師叔金剛手英若風,白髮蒼蒼,相貌清奇,似一年過六旬儒生。

  「徒兒,你二師叔的『金剛十八手』是我們八大金剛手的鎮山絕招,誰違背了誓約,由你二師叔金剛手裁處,到那時,他手下可是不留情面啊!」

  雲中道人一語雙關,酈嬌當然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只是唯唯稱諾。華斕豹與四哥、六哥迅疾遞了眼色。

  隨後,雲中道人又指著一個鷹鼻獅口、猿臂長身的精壯漢子說:「這是你四師叔神猿手白一尊,他的暗器功夫最為了得。」

  然後轉過身來,見矮子正蹲在窗臺上,這矮子還未等到酈嬌行禮,便在瞬息之間,借腳尖之力,翻身來到酈嬌面前,牽著酈嬌的手說:「大師兄真好眼力,這孩子骨架不凡,把我做徒弟如何?」

  雲中道人笑道:「你那迅捷無比、變化多端的追風手,少不得也要教她幾招。」

  等酈嬌拜過了蘇敖和華斕豹,雲中道人命華斕豹吩咐店家端上酒肴。雲中道人居中,白一尊、華斕豹在左,英若風、蘇敖在右,五師叔竇嬰喜歡酈嬌,他和孩子們成一席打下首,九人席地而坐。

  雲中道人舉起銅爵,對眾兄弟說道:「眾位兄弟情深義重,不遠千里來完十年舊約,為此先幹一懷。」

  眾入舉爵同飲,雲中道人又斟了一杯:「我十年前歸隱山林,二弟抱病在家,多虧三弟攜同大家共度十年春秋。八弟遭難,三弟拚死相救,滇王防守嚴密,未能得手,被迫重返楚地,尋酈氏《秘傳兵書》,不意受贈金羽盤龍劍,途中遭陷,身負重傷,又帶傷入滇,可謂兄弟之誼,堅如金石,為三弟再幹一杯」。

  雲中道人放下了手中的銅爵,捋著三綹清須,兩眼精光閃爍,神色莊重:「現在我們要談正題了,我先講一個故事。」

  他兩眼收光,眼皮半垂,口中喃喃念道:「儒以詩禮發塚。大儒臚傳曰:『東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大儒曰:『詩固有之曰:青青之麥,生於陵陂;生不佈施,死何含珠為?』接其鬢,而以金椎控其頤,徐別其頰,無傷口中珠!」

  除英若風外,面面相覷,不懂雲中道人說的什麼,而華斕豹卻心中有數,知道雲中道人是對他來的。

  雲中道人隨即正色道:「大凡壞人作壞事,總是找些漂亮的言辭,表示出對人無害的樣子,來遮掩自己的醜惡行徑。華斕豹,你勸我歸順秦王,不也是這樣的嗎?」

  華斕豹臉上的肉疣因氣忿而不停地抖動,他強壓怒火辯解:「大哥此話不合情理,難道始皇一統中原,平息各路諸侯戰亂局面,有甚不好?」

  雲中道人哼了一聲:「我們都是炎黃子孫,多少年來,諸侯割據,你爭我奪,弄得黎民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如今各路諸侯已滅,百姓並非亡國之民,此事上合天意,下順民情,有何不好?老朽雖居深山,全無成仙之理,焉能不食人間煙火,不諳事理。自秦王稱帝后,江山一統,百姓安居樂業,這種日子又有幾天?如今大興土木,苛政如虎,你竟敢白日強搶民女,鐵甲軍肆無忌憚,還能說這是太平景象?」

  滿座悄然無聲,對雲中道人的一番慨然之辭,各各有感。

  雲中道人滿懷慈愛地瞥了酈嬌一眼,說道:「老朽自知年事已高,托天之福,收了酈嬌這個如意弟子,她天資聰潁,心性善良正直,我能將一生苦練的功夫盡數傳授給她,死而無撼。今日特將她帶來見見各位師叔,望日後多加照看,也不枉兄弟一場。」

  竇嬰聽到這裡,用手撫著酈矯的秀髮,朗聲叫道:「大哥放心,儘管交給我好了。」

  雲中道人微微一笑,隨即沉下臉來:「七弟!這是我十年來第一次與你兄弟相稱,你素來剛愎自用,包藏禍心,喜歡滋事生端。今日約會,你早已籌謀,居心險惡。我年屆七旬,倒也不怕遭你荼毒。但我既攜徒兒和童子來會,又約你二哥、五哥到此,大概你也心中有數吧。蘇敖生性貪婪,為你掌握;白一尊頭腦簡單,你可巧言欺哄。如今你布下『鐵甲天地陣』,逼我就範,我仍看在彼此兄弟一場份上,有言在先,你若躲過我半招,仍如二十年前收你那天一樣,饒你一死。」

  這一席話說得華斕豹倏然色變,他向蘇敖遞了一個眼色,揚聲說道:「好吧,我就斗膽接大哥幾招。」

  話未說完,華斕豹已撥出雙劍,他飛身躍起,來一個先聲奪人,左手劍鉤直刺面門,右手劍鋒已到雲中道人下陰。蘇敖急忙伸手去背後取他的兵刃,誰料那獨足銅人如同生了根一般,竟紋絲不動。

  雲中道人手執銅爵,雙臂如大鵬展翅,呵呵大笑道:「勁猛如虎,劍快如蟒,長進雖大,豈奈我鯤鵬何!」

  說話間已身子懸於半空,從華斕豹頭頂躍過,翻到他的身後,這奇快的身法和空中飛墜的功夫,其勢之迅猛,瞬息之間收招煞勢的勁力,使酒席上的眾人無不驚異。

  華斕豹雙劍刺空,招勢不亂,「唰」地一個「怪蟒翻身」,揚空一閃,左奔右突,捷如靈猿。只見雲中道人三綹長須飄拂,仍手執銅爵在席前身隨劍轉。那華斕豹心中焦急,求勝心切,見屋上樓下鐵甲軍均無動靜,手中雙劍使得劍光霍霍,淩厲異常,欺敵進招,一劍狠似一劍。雲中道人見華斕豹使出吳鉤劍絕技,不覺微蹙兩眉,厲聲喝道:「毒則毒矣,還不快快收住你的劍法!」

  華斕豹趁勢一招「雙蛇吐信」,劍光一閃,直向雲中道人當胸刺去。雲中道人大吼一聲,雙腳點地,身形平地拔起,儼然一隻仙鶴亮翅,不及看清,已淩空撲下。華斕豹只覺眼前一片黑影,翻腕就待出劍,未等出招,突覺左腕脈門被鐵棍猛擊,「噹啷」一聲,劍已落地,左臂卻似給鐵鉗鉗住一般,不能動彈,整個身子被淩空挾住,吐氣不得,臉上淌出了黃豆般的汗珠。

  雲中道人左手挾住華斕豹,右手端著銅爵,爵內美酒一滴不灑,香氣四溢,他一口飲盡,笑道:「蘇敖!你為何不來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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