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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眾人盡皆啞然。幾年前魔門重入中原,就在河南放賑救民,確實讓天下人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也有人立刻呼道:「魔門那是要收買人心,吸引災民入教,它救人是假,吸收愚民入教是真!」

  圓通一聲嘆息:「如此說來,天下人行善積德,皆有收買人心,為自己積累功德的私心了?既然如此,我們又有何權力指責魔門的私心呢?」

  「圓通大師,從來佛、魔不兩立,你怎麼在幫著魔門說話?」有人在高聲質問。

  圓通朗聲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門就算過去做下過無數人神共憤的暴行,但經過十八年的反思悔過,五年前重入中原後,其行為氣象與以前已大不相同。尤其這次主動與我佛、道兩門修好,以維護中原武林的和平,這等胸襟和氣度,難道不值得我輩效法?都說佛、魔不兩立,如果佛、道、魔都能化解千百年來的恩恩怨怨,那天下還有什麼恩怨不能化解呢?難道我佛的胸襟,尚不及魔門教眾嗎?」

  圓通的話雖然句句在理,但聽在群雄耳中卻是十分的彆扭。佛魔不兩立,這是江湖千百年來的慣例,如今這慣例居然在圓通這裡被打破,眾人皆有些迷茫。於是有人便高聲質問風陽子:「風掌教,你老怎麼不說話?」

  風陽子被圓通讓到前方,他略顯緊張地清了清嗓子,吶吶道:「這個、這個化解恩怨,結盟維護江湖和平,總是、總是好事。咳咳,貧道、貧道當然是完全支持的。」

  圓通接口道:「這世上何謂魔?人們對不瞭解的東西、不合常理的東西,都斥之為魔。比如魔教的拜火大典,人們一向對那『天降聖火』的傳說,充滿了種種揣測和恐懼,總認為那是邪魔外道的罪惡儀式,如今咱們有幸親眼見證這天降聖火的神跡後,還會認為那是邪魔外道用來愚弄教徒的把戲和手段嗎?」

  眾人盡皆啞然。以前聽說魔門拜火節天降聖火,是難得一見的奇觀,群雄還多以為那是魔門用來愚弄教眾的障眼法,如今親眼見過它的神奇後,群雄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對未知事物的莫名恐懼,今見少林、武當竟也支持與魔門結盟,群雄雖覺不妥,卻也不知如何去反對。

  有人高聲問道:「不知結盟之後,由誰來領導中原武林?」

  圓通笑道:「自然是由咱們佛、道、魔三方共同來維護中原武林秩序。」

  有人高呼:「少林、武當素來為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中原武功大多與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由你們來領導中原武林,咱們自然沒意見。不過魔門何德何能?憑啥領導中原武林?」

  「問得好!」圓通尚未回答,寇元傑已越眾而出,對眾人朗聲道,「魔門僻處西疆多年,與中原武林多年未作交流,難免讓人們對咱們這天下第一大教門,多少有些猜疑,不知是否還名副其實?正好本教光明四使在此,他們的武功皆由家父所傳,可以與中原武林做一切磋印證,看看咱們魔門有沒有資格與少林、武當一道,領袖中原武林。」

  面對寇元傑的挑戰,台下群雄如同炸開了鍋。有人已按捺不住跳上臺來,對寇元傑和圓通、風陽子拱手道:「在下青城派張松,願抛磚引玉領教魔門絕學。請兩位大師做個見證!」

  「原來是青城掌教的大弟子!」圓通點點頭,笑道:「大家中原武林一脈,相互切磋印證是提高武功的正途,不過還望大家要點到為止,切記切記!」說著便與寇元傑和風陽子向後退開,將擂臺讓了出來。

  張松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聲,眼裡滿是殺氣。

  青城派上一代掌門,二十多年前曾被寇焱選作拳靶,三招之中斃於掌下,這一直被青城派上下視為奇恥大辱,如今難得有此扳回顏面的機會,張松自然不會放過。他冷眼望向台後盤膝而坐的魔門教眾,沉聲問:「魔門上下,難道就沒有人敢於應戰了嗎?」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傳來幽幽一聲嘆息。張松一驚,急忙回頭望去,就見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白衣飄飄的年輕人,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年紀,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穩凝定,尤其他那白如美玉、俊朗如仙的面容,令張松油然而生的一絲自慚,他盯著對方飄飄緲緲的眼光喝道:「來者何人?」

  「拜火教光明使明月。」年輕人款款道,凜冽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袂,使他看起來有了一種飄飄欲仙的氣質。面對張松仇恨的目光,他無奈歎了口氣:「當年貴派掌門敗於咱們門主之手,難怪你會對本教身懷仇恨,為了化解那二十年前的仇恨,明月願替門主受你三掌。」

  當年青城派掌門,被寇焱三掌擊成重傷,不久後就不治而亡。張松聽對方願代寇焱受自己三掌,不由點頭道:「好!只要你受我三掌,咱們二十年前的恩怨,便一筆勾銷!」

  明月面帶微笑,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張松也不客氣,一個箭步沖到對方面前,一掌便拍向對方胸腹要害,這一掌用上了十成的功力,足以開碑裂石。就見明月的身子被擊得憑空飛了出去,飄飄然落在數丈開外,面色不變地繼續向張松示意。

  群雄轟然叫好,為張松加油。卻見張松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胸膛起伏不定。原來就在他方才那一掌尚未擊實的瞬間,明月的身子突然順著它的掌勢飄了出去,使他這全力一掌像擊在了空處,令他心中一陣難受。由於明月退得恰到好處,在旁人看來,卻如被他這一掌擊飛出去的一般。

  張松不敢說自己的掌勢竟然追不上對方的身影,只得硬著頭皮再上。這次他用了點心思,先以右手虛招虛擊明月胸膛,跟著左掌後發先至,倏然擊上對方小腹。不過這一掌依舊擊在了空處,只見明月順著掌勢退開三步,面帶微笑說道:「還有最後一掌,閣下可要用上全部力量了。」

  張松一聲大吼,雙掌連環擊出,先後擊中明月胸腹。只見明月身形再退數尺,若無其事地對張松笑道:「多謝閣下手下留情,三掌俱沒有用全力,明月才能僥倖在你掌下逃生。看來閣下也是有心化解與本教的恩怨,這才大度留手。明月替寇門主多謝你的寬宏大量。」說著恭敬一拜,態度頗為誠懇。

  張松明知武功與對方差得太遠,見對方如此給自己留面子,他也不好再說什麼,滿臉羞慚地拱手一拜,匆匆跳下高臺奪路而去。

  明月手捋鬢髮環顧全場,悠然笑道:「本門二十多年與武林各派的恩怨,希望在今日做一個了斷。在下願替門主身受諸位的拳腳,以化解往日的恩怨。過了今日,中原武林便親如一家,再不該有這等衝突和仇殺,請少林和武當兩派的掌教,為咱們做一個見證。」

  群雄面面相覷,一時無語。不少人已看出明月方才所受三掌,俱是靠著極快的身形在掌力落實的瞬間倏然後退,如此迅捷的身形步法,以及進退瞬間機會的把握,足以令人瞠目結舌,而他不過是魔門四位光明使之一,魔門之實力可見一斑。

  不過很快又有人登臺,要向明月挑戰。誰知明月卻根據拜火教往日與他們的恩怨,以身試群雄的拳掌,以化解過去的恩怨。群雄先後上去了四、五人,卻都像青城派張松一般,拼盡全力也未能真正擊中明月一掌,盡皆羞愧下臺。

  眾人在驚詫明月武功之際,不禁暗自心驚,場中頓時靜默下來。就在這時,突聽一個清冷如仙的聲音款款問道:「貴教寇門主當年曾傷我師妹,使我師妹沉痾病榻十八載。不知光明使可否受我一掌,以化解我與貴教多年恩怨?」

  這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清清楚楚傳遍了全場。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在人叢中大步行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身形微起,飄飄冉冉地落在了高臺之上。

  明月連忙後退半步,緊張地盯著來人,小心翼翼地沉聲問:「這是天心居的武功,你是天心居的人?」

  「不是。」白衣女子淡淡道,「不過我師妹當年被寇焱傷得十八年臥床不起,光明使若是要化解這場恩怨,可否受我一掌?」

  明月臉上的緊張一閃而沒,他很快就恢復了那種從容不迫的氣度。對來人淡淡一笑,他款款道:「若能化解本教與你的恩怨,明月就算受你一掌也沒什麼。不過前輩乃是與咱們門主齊名的神話般人物,若是以此來欺負小輩,只怕會對前輩聲譽有損,所以晚輩不敢陷前輩于不義,還請前輩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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