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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海灣中風浪小了許多,但隆隆的戰鼓令人精神不敢有絲毫鬆懈。俞重山一面令前鋒迎敵,一面指揮後軍保護好自己的退路。此時卻見敵軍三艘大船完全無視自身安危,從側翼直撲海灣入口,俞重山眺望著那三艘大船,不由自語道:「這個公子襄,白白犧牲三艘大船,想幹什麼?」

  火炮聲隆隆響起,火光像閃電般在海面上倏然明滅。雖然火炮都沒裝彈丸,但激烈程度跟真正的海戰沒有多大差別。有負責裁決的將領在遠離戰場的船上記錄雙方發射的炮火,及發炮的距離遠近和角度,以確定哪些戰船應該算被擊沉而退出演習。

  俞重山正要下令先擊沉插入自己船隊後方的那三艘敵船,突聽桅杆上的哨兵高叫:「三艘敵船向我們發出信號,他們已鑿船自沉。」

  「鑿船自沉?」俞重山一驚,立刻就明白了雲襄的意圖,一旁的副將卻還在嚷嚷道:「演習中哪有這個戰術,不管他,繼續向他們開炮。」

  「停!」俞重山一聲令下,火炮頓時停止發射,海灣中立刻靜了下來,只見敵水軍戰船已大部靠岸。俞重山打量著三艘戰船停泊的位置,歎道:「這三艘船要沉在那裡,就完全堵死了海灣入口,咱們也就全都被困在這海灣中了。」

  張宇然忙道:「演習中哪有這個戰術,不用管他。」

  「演習中沒有,實戰中卻有。」俞重山沉聲道,「咱們要以實戰的思想來演習,這樣才能達到演習的效果。現在咱們退路被堵,不過兵員戰船都沒有多大損失,還算不得輸。公子襄為了將咱們引入這絕地,把自己的水軍也賠了進去,也沒有占到便宜。」

  話音剛落,就見岸邊礁石上飛來幾支帶著火焰的飛箭,落在甲板上後立刻就被兵卒踏滅。俞重山面色凝重起來,他知道這是公子襄在問他,如果遭到火箭襲擊,他該怎麼應付?實戰中火箭肯定密如飛蝗,絕不會輕易就被撲滅。

  「棄船!登岸!」俞重山無奈下令,他知道雲襄的步兵已佔據有利地形,但遭到火箭襲擊,除了棄船登岸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從哪裡上岸?」張宇然忙問。

  俞重山放眼望去,就見四周礁石都有篝火亮起,只有開闊的沙灘上黑黝黝不見任何光亮。他沉吟良久,最後下令:「從火光最盛的礁石處登岸。」

  十幾艘戰船先後靠岸,一千多名兵卒紛紛棄船登岸。就在這時,只聽一聲號炮響起,埋伏在險要處的一營和七營步卒齊齊現出了身形,盡皆彎弓搭箭,引而不發。俞重山見狀一聲長歎,轉頭對副將吩咐:「中止演習,公子襄贏了。」

  中止演習的信號燈在戰船桅杆上漸漸升起,岸上埋伏的步卒齊聲歡呼,從藏身處出來。只見雲襄青衫飄飄走在最前方,對俞重山拱手遙拜。俞重山快步迎上前去,拱手拜道:「公子知兵善用,胸中韜略非俞某可比,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雲襄忙拉過身後的趙文虎,笑道:「俞將軍過謙了,這一戰我有熟悉將軍用兵的幹將相助,又精研將軍過去的用兵習慣,才針對性地做了這些佈置,占了你明我暗的便宜。不過即便如此,以將軍之能,誤入重圍之際要趁夜突圍也非難事,所以這一戰只能算平手,在下不敢稱勝。」

  俞重山對趙文虎點點頭,執起雲襄的手歎道:「公子不必自謙。你知人善任,第一次統領千餘人的水陸聯軍作戰,就能使出這等妙計,稱為天才也不為過。我俞重山將委你為剿倭營的全權指揮調度之權,在下只負監督、訓練、參謀之責。相信以公子之能,定不會令本將軍失望。」

  雲襄連忙拜倒在地:「多謝將軍信任,在下將竭盡所能,平息百年倭患,保百姓平安。」

  俞重山連忙扶起雲襄,解釋道:「可惜朝廷制度,軍權不能私相授受,所以公子的一切命令,將由本將軍代為傳達,請公子理解。」

  雲襄點頭道:「雲襄唯有借將軍之威信,才能號令全軍。也只有倚仗將軍完全的信任,才能無所掣肘地指揮剿倭營。能遇到將軍這等知人善用、禮賢下士的伯樂,是雲襄畢生之大幸。」

  俞重山哈哈一笑,挽起雲襄的手遙望茫茫大海,昂然道:「公子天縱奇才,不遜那武侯與韓信。就讓咱們文武聯手,平息這百年倭患!」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巴哲猶如一隻荒野之狼,正循著舒亞男逃離的方向苦苦追蹤。雖然沒有坐騎,他依然沒有放棄。就像一隻忠實的獵犬,對主人的命令永遠都不折不扣地執行。

  前方出現了幾個放牧的漢子,趕著馬群在草原上嬉戲,有人看到徒步而來的巴哲,遠遠就在招呼:「喂!兄弟!要不要幫忙?」

  「你們可看到一個單身女人,從這裡過去?」巴哲一邊問,一邊打量著馬群中的駿馬。一個牧人往東南方向一指:「有!往哪個方向去了。」

  另一個牧人笑道:「看你風塵僕僕,想必已趕了不少的路,過來和咱們喝上一杯,來者都是客嘛。」

  巴哲沒有理會那牧人的邀請,卻突然一把將一個牧人拽下了馬鞍,然後搶過他的馬向馬群奔去。他已經發現了馬群中的頭馬,那是一匹渾身漆黑的千里馬,如果把牠搶到手,追上那女人就沒有多大問題。

  馬群受驚,開始向遠處逃逸,萬馬奔騰的蹄音如隆隆雷聲滾過大地。巴哲從馬群側面悄悄接近頭馬,在離頭馬還有數丈之遙時,突然從馬鞍上淩空躍起,踏著幾匹奔馬的馬背,如淩空虛渡一般追上頭馬,然後一個虎撲穩穩落在頭馬的背上。頭馬拼命嘶叫跳躍,卻怎麼也甩不掉巴哲,而他則一手緊緊抓著馬鬃,一手握拳狠擊馬背,一連數十拳,那馬終於吃痛不住,漸漸老實下來。

  幾個牧人看得目瞪口呆,見他不僅制服了頭馬,還要將頭馬搶走,眾人紛紛叫駡著上前阻攔。巴哲剛被舒亞男暗算,正憋著一肚子火,見眾人竟敢喝罵阻攔,也不多話,拔刀一路斬殺過去,幾個牧人立刻身首異處,慘遭橫死。他卻帶著一身血腥,向東南方疾馳而去。

  有日行千里的駿馬相助,巴哲第二天黃昏就追上了那個可惡的女人。

  這裡已經是關內一處邊境小鎮,十分寒酸的模樣,只有一條小街和幾間簡陋的鋪子,以及幾十戶貧困潦倒的邊民。

  當巴哲牽著馬出現在那個女人面前時,她正在鎮上唯一一家酒肆,狼吞虎嚥地用當地一種堅硬如石的大餅填肚子,看到巴哲突然出現在面前,她驚得目瞪口呆,若非嘴裡塞滿了大餅,一定能塞下一個拳頭。

  巴哲很喜歡別人這種驚恐的表情,他嘴角泛起戲謔的微笑,在她的對面大馬金刀地坐下來,對過來招呼的小二一聲高喝:「五斤好酒!」

  小二趕緊抱來一大壇酒,殷勤地問:「客官不要菜嗎?」

  「我已經有下酒菜,什麼菜能比得上少女鮮美的嫩肉?」巴哲舔著乾裂的嘴唇,笑瞇瞇地打量著對面的舒亞男,頭也不抬淡淡地說道。

  小二聽得莫名其妙,不過憑直覺,他知道面前這個像狼一樣的異族漢子不是善類,也不敢多問,立刻擱下酒罈躲一邊去了。

  舒亞男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肌膚直透骨髓。她見過各種各樣令人不安的眼光:兇狠的、淫蕩的、毒辣的、殺氣騰騰的……所有這些眼光加起來,都不如巴哲的目光令她膽寒,那就像是餓狼在打量食物時發出的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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