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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齊小山忙喝道:「我是齊家莊的少爺,還不快讓我進去?」

  那漢子吃驚地打量了他半晌,臉上從吃驚漸漸變成了鄙視和嘲諷。他嘿嘿譏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半個月不到就輸掉整個齊家莊的齊少爺?幸會幸會!佩服佩服!不過現在這裡已經不是齊家莊了,你自己輸掉的東西都不記得?現在齊家莊早已換了主人,你再往裡闖,小心我送你去見官,告你個擅闖民宅之罪!」

  齊小山聞言大急,忙問:「我爹呢?我娘呢?還有我娘子呢?」

  「誰知道?」那漢子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去後山的山神廟看看吧,好像聽說他們搬到了那裡。」

  山神廟早已荒廢許久,偏僻破敗得已經沒了香火,一到晚上就陰森森有些嚇人。齊小山顧不得又饑又渴,急忙向那裡趕去。遠遠就見破敗的山神廟透出一點燈光,他暗自籲了口長氣,急忙奔將過去,從門縫中往裡一看,就見鬚髮皆白的父親躺在香案前,雙目緊閉不知死活;母親守在父親身邊,滿臉淚痕;瘦弱的妻子正在篝火邊煮著什麼,從門縫中飄出濃烈的藥味。

  齊小山見此情形,心中一酸,淚水不住撲簌簌掉了下來。他捂著嘴不敢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他沒臉見爹娘,更無顏面對過門沒多久,沒享幾天清福,就遭此大變的妻子。

  「小山現在不知怎樣了?」母親突然絮絮叨叨地對父親說道,「老頭子你也不快些好起來,讓我沒法去湖州找小山。一天看不到他,我心裡就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齊小山心如刀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沖進門去,「撲通」一聲跪倒在父親面前,失聲哭道:「爹!娘!孩兒不孝,孩兒對不起你們!」

  「小山!」母親又驚又喜,連忙對閉目而臥的齊老爺叫道,「老爺你看誰回來了?」

  齊老爺聽到動靜,在妻子的攙扶下,終於掙扎著慢慢坐起。他抄起身旁的拐杖,劈頭蓋臉向齊小山打去。齊小山低著頭不躲不閃,他希望父親打得狠一點,再狠一點,這樣可以稍稍減輕他心中的負疚。可惜父親的拐杖落在身上完全軟弱無力,看來年邁的父親是被這次變故完全擊垮了。

  「老爺別打了!」齊夫人心疼兒子,連忙拉住了齊老爺的拐杖。齊老爺喘著粗氣,抖著手指著兒子喝道:「我沒你這個兒子,滾!給我滾!」

  齊夫人一面示意齊小山暫且退下,一面扶齊老爺躺下。齊小山往前跪行兩步,嘶聲哭道:「我不賭了,孩兒再也不賭了!」

  齊老爺背轉身去,不想搭理兒子。齊夫人抹著淚欣然道:「不賭就好!不賭就好!只要你能真正戒賭,家業敗了還可以再掙。只要你學好,娘吃點苦也沒啥。」

  母親越是寬容,齊小山就越發愧疚。見一旁香案上放著柄菜刀,他頭腦一熱便沖過去,抄起菜刀就要往手上斬,他要用鮮血來表明心跡!一旁的妻子見狀大駭,猛然撲過去,死命抱住他的手哭道:「相公不要!你若殘廢了,我怎麼辦?只要你能真正戒賭,我不會再怪你!我們都不會怪你!」

  見妻子哭得像淚人一般,他心中一軟,扔下菜刀與她抱頭痛哭。妻子見他愧疚懊悔之情發自肺腑,她的臉上不禁帶淚含笑,連忙柔聲問:「你還沒吃飯吧?我馬上給你做!」

  捧著妻子端上的飯菜,齊小山淚水撲簌簌直往下掉。齊夫人見狀安慰道:「山兒,只要你戒賭發奮,咱們苦點累點也沒什麼。娘這裡還有些首飾,是為娘嫁入齊家時帶過來的嫁妝。你明日拿去當了,換點本錢做個小買賣。只要你下決心戒賭,再大的坎咱們也能邁得過去。」

  妻子也拿出自己陪嫁的首飾,全都交給了他。捧著兩個沉甸甸的首飾盒,齊小山垂淚道:「娘,你們放心,我再不賭了,就算把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堅決不賭了!」

  齊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含淚笑道:「只要你改過自新,齊家定能重振家風!」

  這一夜,齊小山睡得異常踏實,他已下定決心,再不碰任何賭具,也不參與任何賭博。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來到當鋪,將母親和妻子的首飾換成了一千兩銀票。這點錢與他輸掉的錢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但只要精打細算,也足夠做點體面的買賣,維持一家大小的開銷用度。

  齊小山離開當鋪正要往回走,就見街對面有個衣衫落魄的窮書生向他招手,他疑惑地走過去,就見那書生拱手問道:「齊少爺,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輸得傾家蕩產嗎?」

  齊小山心中一痛,不願再提這事,轉身就要走。那書生急忙追上來:「齊少爺別誤會,我沒有惡意。其實我跟你一樣,都是被那幫老千騙得傾家蕩產的笨蛋。你被那姓林的盯上後我就注意到你,只可惜沒機會給你提個醒。」

  齊小山停下腳步,隨口問:「你也被他們騙過?他們都是老千?」

  「沒錯!」那書生肯定地點點頭,「那林公子是湖州知府如夫人的親兄弟不假,但那些富商卻全都是老千假扮,他們專幫林公子設局誘騙外鄉人,已經有不少人上當。你與他們賭,他們幾個人算計你一個,還不是手到擒來?」

  齊小山恍然大悟,卻又好奇地問:「他們如何出千作假?」

  「你跟我來!」書生說著往前就走。

  齊小山猶豫片刻,心中的好奇超過了對這書生的警惕,便不由自主跟著那書生往前走去。他在心中說服自己:我就去看看,絕不去賭!

  二人來到一間僻靜的茶樓,書生仔細關上雅廳的房門,然後拿出一副牌九,眼花撩亂地洗牌砌牌,邊砌牌邊問:「那林公子是不是說要你幫他贏錢,然後引誘你參賭?最後讓你寫下自己都記不清的欠條,半個月內就將你騙得傾家蕩產?」

  齊小山茫然點點頭,訥訥道:「我想不通,他們是如何看穿我的牌,並每每在關鍵時候,一把就叫走我的底?」

  書生笑道:「林公子既然與你合賭,你配牌時肯定不會回避他吧?他用手勢將你搭配的牌告訴同夥,同夥便用飛牌術相互換牌,最終配出一副比你更大的牌,一把就將你殺得乾乾淨淨。」

  「啥叫飛牌術?」齊小山聽得莫名其妙。

  書生神秘一笑:「你看清楚了。」說著拿起一副牌九,將牌扣在桌上屈指一彈,一張牌嗖地一下就飛到了齊小山手中,其速度之快齊小山睜大了雙眼也沒看清。那書生又示範了兩次,電光石火間就把兩張牌九送到了他想送到的任何位置。齊小山看得目瞪口呆,這等賭技他連聽都沒有聽過。難怪自己每到關鍵時刻必輸,有林公子將自己的底牌透露給同夥,幾個老千再以飛牌術相互換牌,自己運氣再好,賭術再高,都是必輸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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