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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舒亞男早已知道這一節,不過卻故意裝出幾分驚訝,跟著又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還以為多大個事,原來是這樣。殿下不必為此煩惱,就讓他們與大明翻臉,與魔門結盟好了。」

  朗多有些吃驚地抬頭望向舒亞男:「你不為大明擔心?」

  「有啥好擔心的?」舒亞男哈哈大笑:「大明的國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朝廷對瓦剌又不是沒有防備,早就派有精銳重兵駐守邊關,若瓦剌有背約之舉,立刻就要揮師北伐。那些主戰的將領早就想憑軍功往上爬,若不是朝廷約束,只怕已在北伐的路上。我不為大明擔心。倒有些為瓦剌擔心,合約一毀,瓦剌拿什麼來抵擋大明精銳?」

  朗多聞言汗如雨下,當年大明永樂皇帝數度揮師征討瓦剌,將瓦剌人打得一路北逃,聞風喪膽。如今永樂帝雖死,但大明軍隊威風猶存,令瓦剌人不敢輕易冒犯。朗多不由急得連連搓手,不住自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舒亞男歎了口氣,自怨自艾道:「我如今嫁給殿下,也就是瓦剌的人,也不像瓦剌遭此大難。你若有決心有迫力,與魔門的結盟倒也不難阻止。」

  朗多忙問:「如何阻止?」

  舒亞男眼中漸漸閃出逼人的寒芒,聲色從容地說道:「殺了魔門使者,與魔門的結盟自然煙消雲散。」

  朗多聞言僵在當場,臉色陰晴難辨。

  舒亞男見狀冷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事當不拘小節,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朗多遲疑良久,終於一聲輕呼:「來人!」

  一個獵豹般的人影從帳外閃入,卻是舒亞男以前見過的巴哲。朗多對這個忠心耿耿的隨從沉聲問:「巴哲,我以前待你如何?」

  巴哲忙道:「殿下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這條命是殿下所救,殿下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

  朗多滿意地點點頭,沉聲道:「現在有一樁冒險的差事,十分兇險,不知你敢不敢做?」

  「有何不敢?」巴哲坦然道,「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殿下只管吩咐!」

  「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油鍋。」朗多淡淡道,「我只要你把魔門使者的人頭提來見我。」

  巴哲臉色微變,他知道利害關係。殺魔門使者不難,難的是壞了可汗的大事,可汗對朗多這個寵愛的兒子最多責打一頓,自己卻難逃一死。他臉上湧出一絲悲壯,坦然點點頭:「殿下就等著巴哲的好消息!」說完轉身出帳,決絕而去。

  朗多心神不寧地在帳中來回踱步,眼裡滿是焦急。

  也不知過得多久。一陣旋風突然刮起帳簾,巴哲手提利刃閃身而入,將手中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扔到朗多面前,沉聲道:「照殿下吩咐,巴哲不辱使命。」

  「太好了!」朗多擊掌讚歎,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他聽聽帳外動靜,然後對巴哲小聲吩咐,「你先找地方隱蔽,待我拿著人頭去見父汗!」說著提起人頭,大步出帳而去。

  待朗多與巴哲離去後,舒亞男籲了一口長氣,撫著小腹對腹中的孩子暗自道:小雲襄,咱們已對得起千門前輩的栽培和重托,現在,為娘要帶你去找你的爹爹,咱們立刻就走!

  從帳後的縫隙中鑽出大帳,外面已是星月朦朧。她憑著記憶,躡手躡腳地潛行到拴馬樁前,悄悄地解下了一匹快馬。此時大帳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和嘈雜,想必是朗多先斬後奏,殺魔門使者的行動已經暴露。

  見瓦剌守衛的注意力全都被大帳那邊傳來的騷亂吸引過去,舒亞男這才將馬牽出營地,來到外面的大草原後,這才翻身上馬,借天上的北斗七星辨明方向,然後向著東南方,縱馬絕塵而去。

  天明時分,受過鞭笞的朗多被幾個隨從抬回了大帳,見帳中空無一人,牛皮大帳後方卻有一道尺多長的縫隙,直通帳外,他立刻就什麼都明白了。正好巴哲悄悄進來探視,朗多雙目赤紅地摘下自己佩刀扔給他,嘶聲道:「無論那女人逃到了哪裡,你都給我將她帶回來!若不能帶回她,就給我帶回她的屍體!」

  巴哲領令而去,朗多突然伏倒在地,發出了狼一般壓抑的哭號……

  轔轔而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正在車中研讀《呂氏商經》的雲襄,從數千年前呂不韋精明的商道論著中豁然驚覺,連忙皺眉從車簾縫隙中往外望去,就見外面街道上擠滿了人,都在圍觀著什麼,他便問:「筱伯,外面是怎麼回事?車怎麼停了?」

  趕車的筱伯在外答道:「好像是有人貼出了招賢榜,引得百姓圍觀,將街道也完全堵了,咱們暫時無法通過。」

  雲襄推開身旁堆著的各色書籍坐直了身子,這些書是他從各地搜羅到的各種野史怪談或旁門經典,也是他枯燥旅程的良伴。看書能讓他暫時忘掉人世間的煩惱,也暫時忘掉對那個愛恨難分的女人的思念。

  雲襄擱下手中的《呂氏商經》,好奇地撩起車簾向外望去,就見那招賢旁斜對著馬車視窗,從車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榜單上的大字——

  齊家莊莊主齊樂天,告天下能人異士,今有獨子齊小山頑劣好賭,屢教不改,無計可施,不得已張榜招賢,誰若能戒除兒子賭癮,願以五千兩紋銀酬謝!

  雲襄正在細看,就聽前面的筱伯笑著嘀咕道:「這敗家子,不知輸掉了多少家財,才逼得他老爹不得不下這麼大的血本。」

  以當時的銀價,普通人家二三十兩銀子就夠一年的開銷,五千兩確實是一筆罕見的鉅款,難怪引得那麼多人圍觀,不過卻不見有人揭榜。只聽人們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齊老爺的賞銀又提高了五倍,不知還會不會有人揭榜?」

  「我看難喔!那齊家公子好賭也就罷了,卻偏偏還有一副好身手,上次揭榜去勸他戒賭的周捕頭,都被他打了個半死扔出來。除了不明底細的外鄉人,誰還敢去惹那個小霸王?」

  從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中,雲襄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望著招賢榜沉吟良久,突然對筱伯道:「筱伯,去將那榜替我揭了。」

  筱伯有些意外:「公子,咱們管這閒事幹嗎?再說你精於賭道,卻未必善於勸人戒賭啊。」

  雲襄歎了口氣:「這次河南之行,把咱們積蓄多年的家底全掏空了,我要再不想法掙點錢,咱們不都得喝西北風?再說現在濟生堂的攤子鋪得那麼大,沒有錢維持怎麼行?這《呂氏商經》倒是以錢生錢、經商謀利的聖典,只不過也太慢了些,對本錢的要求也太高。難得今日遇到此事,咱們何不去試試?成了就大賺五千兩,不成最多讓那惡少痛揍一頓,劃得來劃得來!用《呂氏商經》上的話來說,就是『利大險小,可以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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