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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殺我害你的陰謀無法得逞!」

  「這又為了什麼?」

  「因你娘雖食了喪心丸,並未完全失卻記憶,在她靈智似明似晦的發展下,為父性命得以苟延,就是孩子你也免去一死之厄。」

  「淩暉何去敢害爹跟麒兒呢?」

  「你娘在偶爾清醒時,卻聲言有兩個人必須她親自料理,一個是為父,一個是麒兒。」

  「她這麼作怎算清醒呢?」

  「她神智因喪心丸控制,但對我父子有了仇恨念頭,可是她本能裡卻下不得乎。」

  「淩暉可以獨斷獨行呀!」

  「你娘的武學盡得無情婆婆真傳,淩暉決非敵手,他深知吃過喪心丸之人,一旦欲得到什麼,如果背其心意而行,會反受其害的,是以希望我父子死在你娘親手殺害之下……」

  「可是淩暉何以近日要假飄萍子之手,加害爹爹?」

  「無疑的,你娘有了危險,不然,他會留住我這條已然在他掌握中的生命……」

  「爹……爹……」

  「麒兒……」

  「我要去幽冥宮救娘了!」

  「為父與你的想法何嘗不一樣,可是頂燭人交待,千佛手十八式不能盡得其傳,無法去幽冥宮的……」

  「可是娘……」

  「如果死了,恐怕早已死了,如果未死,就是晚些去也不妨,這並非為父不想救你娘,因為冥冥安排,孩子不能不相信這個『數』字。」

  「……」

  麒兒半晌無語,忽然哭道:「娘真的死了,我要將幽冥宮踏平,一個人也不准活,事後隨娘于地下,以死報親恩。」

  徐鈞見愛兒激動得目噴血淚,心說:「到時再說吧,這孩子個性倔強,勸是沒用的,但相信娟妹不該淪此慘報的。」

  麒兒不知想起了什麼,忽又放聲哭道:「即使救了娘,麒兒也沒面目見娘了。」

  徐鈞不解地道:「為什麼呀?」

  麒兒抽搐地道:「在君山『煮酒大會』時,麒兒曾打傷過娘!」

  「母子不相識,怎能怪得了你!」

  「兒子打娘即謂不孝,天地不容!」

  「將來好好的孝順孝順你娘,也就不愧於心了。」

  「不行,除非……」

  麒兒淚眼模糊,續道:「那麼求爹爹答應一件事!」

  徐鈞微愕道:「你說吧,」

  麒兒天真地道:「除非叫娘狠狠地打我一頓,不然,我……我無法活下去了……」

  徐鈞不由笑道:「你娘疼你還來不及啦,會捨得打你。」

  「非打不行。」

  「好,好,好,打是親,罵是愛,到時為父幫你娘一起打,該滿意了。」

  「嘻嘻──」

  麒兒終究是個大孩子,噗嗤笑了,他自然也知道爹說這話的用意了。

  ***

  十五日該是個大喜的日子!

  一清早,窮神爺就忙活著替兩小打點新房!

  新房自然不便在道院之內,但當他來武當山之時,已然選了家獵戶,在他重金犒賞之下,還有何辦不妥當的事?

  徐鈞一掃過去愁眉,他目睹愛兒佳媳,由心坎裡感到慶倖,安慰,但他唯一遺憾的,如果麒兒的娘不遭意外,也在這裡,該多麼好?

  淨緣的感觸也是多方面的!

  饒她是大徹大悟,向佛志堅,也難免想到慘死的丈夫了。

  及今愛女于歸!

  偏又得在是夜遠去!

  這將使小蘋好夢覺來,遭受何等打擊?

  可是師父的限期如此!

  顯見師父擔心自己再動塵思!

  為了更大的願望,也只有忍痛和愛女、佳婿,不辭而別,悄悄離去。

  她裝成滿付笑臉!

  恰如昨夜的愛撫小蘋一樣,她要使小蘋留下個永久忘不掉的甜蜜回憶!

  吉時到了!

  一雙新夫婦,原本舊情侶的麒兒與小蘋,在羞怯、喜悅、不安的心情下,步入了「禮堂」。

  「禮堂」名稱好聽,不過是一張條几,兩隻紅燭,一條鋪地的紅毯罷了。

  武林兒女本不講究這些事!

  何況陳設雖簡陋,一雙天生佳偶,仍可使蓬蓽生輝,毫不減少顏色。

  叩拜過天地,窮神爺以大哥身份,送二小入了洞房。

  良辰美景,月色團圓,窮神爺硬是泡在喜房裡,以老賣老,叫二小陪他飲起酒來。

  浪跡江湖,鐵血俠情的他,敢情也有了個近乎淨緣地想法!

  好好的樂一樂吧?

  人生難得幾回醉?

  我窮神爺好戲也該收場了!

  一杯杯酒像喝開水般進了肚!

  他希望在醉意朦朧中離開武當山,更離開所有與他有關係的人。

  原來,他要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挨守過這暮年的殘燭歲月……

  大約起更了!

  麒兒與小蘋自不便趕窮大哥走?

  其實,他倆也捨不得叫窮神爺離開,他倆究竟不是普通兒女,何況他倆也看出窮大哥像有滿腹心事似的。

  二更光景了!

  當窮神爺接過了小蘋又一杯敬酒時,武當山有兩人甫前甫後,星馳而去。

  一位是小蘋的母親淨緣!

  她顯然是應了那度她皈依佛門的高尼之約,遠走雲山之處了。

  另一位卻是乾坤道長!

  他莫非是趕往幽冥宮,替死去的弟子,找天喪門門主淩暉報仇雪恥嗎?

  三更接近了!

  窮神爺酒醉心不醉,忽然聽到了彈指傳音。

  他赫的一驚,酒醒了大半,他忖知來了高人,他不願使喜房煞風景,他故意地說道:「醉了,醉了,真的該走了。」

  兩小送他出了房門。

  夜風送來了桃花香,他消逝于月光朦朧的桃花林。

  夜益發靜了!

  相對默默地一雙新人開始心跳了。

  兒時扮新郎新娘本是常事,而今是真的了,兩人反倒怩忸不安。

  男孩子終究膽子壯,麒兒勸小蘋睡覺了!

  紅的窗簾!

  紅的燭光!

  紅的小蘋!

  敢情小蘋穿了件腥紅的緊身衣裳!

  小蘋心裡止不住在跳了!

  她心想:「這是多羞人的事啊!」

  但僅也是剎那間的事了!

  倏然他激動了!

  血氣方剛的他,如何再能堅持得下去。

  可是小蘋「哦」的一聲,向床裡邊滾去了!

  她撐住了麒兒粗壯的雙臂!

  她喃喃地說道:「娘叫我告訴你……你不能呀……你不能呀……你的千佛手未練到家呀……」

  她早該說這句話,可是她不忍使麒哥哥失望,及今平生第一遭的暴風雨來臨,她害怕了,她不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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