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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麒兒乍聞厄耗,宛似當頭雷震,一時間反而傻了。

  生身之父受罪幽冥宮中已使他痛心疾首了!

  何況初悉家世,爹爹竟而亡故,他小小心靈如何經此打擊,他痛極而無淚,傷心到了極點的他,人已暈厥床上。

  吳彩雲捺住他「人中穴」,顫聲呼道:「麒兒……麒兒……」

  麒兒良久轉鑿過來,陽光則在他那充滿了痛苦、絕望、悵然若失的小臉上,益發透著淒涼了!

  偏殿內聲息全無。

  淚眼人望淚眼人,卻無話好說了。

  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不知經過多久,麒兒堅強了,他終究不是個普通孩子,他挺起了胸脯,他忍著已變紅色的血淚,不讓它流下,他要面對現實了!

  「伯母!」他沉重地道:「伯母何以一見無字函就知道爹爹死了?」

  「這話說起來太長了!」她緬懷於往事,感慨地道:「為了使你更瞭解前情,還是由你爹爹結識你娘說起。」

  麒兒心頭一震,脫口呼道:「我麒兒知道娘是誰了,她……她是『天喪門』內的女山主?」

  吳彩雲「噫」聲接道:「麒兒,見過女山主的面貌?」

  「見過,美極了!也冷極了!」

  「不對,愚伯母在收養你時,曾見過你娘一面。」

  「唔,娘……娘長得什麼樣子?」

  「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臉上焦黃如紙,盡是黑斑。」

  「原來娘長得不美!」

  「乾脆說她醜極了,但也奇怪,你爹卻愛上她這等醜而陰險的女人。」

  「伯母口氣中有點恨咱娘?」

  「因為你娘要害你爹。」

  「伯母早就轉告過此事了,可是娘怎生會與爹結仇的?」

  「這一點只有你爹心裡明白了,他僅說你娘非要殺他不可。」

  「這是什麼時間的事?」

  「在你初生後不久,我與你鄭伯父接到徐鈞的千里傳書,於是我夫妻兼程趕去,也就是那一次見到了你娘,當她將你交予我夫妻後就自行走了。」

  「唔!後來呢?」

  「你爹爹急向我夫妻說:『義兄,義嫂!孩子交給你們了,請念結義之情,將孩子扶養成人。』」

  「爹僅說這幾句話?」

  「還有,他又表示:為了赴個死約會,不得不將你託付於人。」

  「『死約會』?莫非母親約的?」

  「是以才告訴你殺父之仇,有那女人一份。」

  「為何『天喪門』門主淩暉同了『中原神劍』嚴子和也是殺父之仇呢?」

  「『中原神劍』嚴子和是你伯伯失掉心智,被人利用亂說的,『天喪門』門主淩暉則不然了。」

  「有何不然?」

  「相約之地,正是他那大共山區的『幽冥宮』。」

  「唔……」

  「當時我夫妻見徐鈞心意已決,乃答應將你扶養成人,待如親生,並問他萬一有險之後,將來認祖歸宗,替父報仇,何以向他的孩子交待呢?」

  「爹……爹怎的說?」

  「他說出仇人是『天喪門』門主淩暉,同了你娘,但他堅不透露你娘姓氏,同時特別強調,如沒有確定他之死,絕不能將身世告于麒兒。」

  「又為了什麼?」

  「因為你早日得知家世,可能有性命之危。」

  「家世與我之安危何關?」

  「這點,愚伯母也難予解釋!」

  「那無字書呢?」

  「你爹臨行言道:『關於小弟赴約後的結果,雖知生已無望,但總得設法帶個消息予兄嫂的!』」

  「帶資訊也不能不寫一個字啊!」

  「你爹可能考慮到赴約之時,高手雲集,險難重重,因而相約,以無字書代表他死亡,目的不外是使敵人無法追查他的遺孤……」

  「爹的用心太苦了。」

  「所以我與你鄭伯伯為了守約,始終隱瞞著你,不敢將你家世說個明白,豈料轉眼十數寒暑,仍未得到你爹的資訊,雖說我夫妻認定他已死了,但總希望吉人天相,或者絕路逢生,想不到……」

  吳彩雲語音一斷,哽咽地續道:「想不到前約之信終於來了,來的是死訊,送死訊的人,偏偏是他的親生之子……」

  麒兒悲慟地道:「伯母呀,這樣說,爹爹是准死無疑了!」

  吳彩雲道:「他平生不作輕言,是以這消息決不會有假了。」

  麒兒沉吟片刻道:「那麼說,他是赴約而死?」

  他聯想到爹爹徐鈞與女山主的微妙關係,腦中起了極大變化。

  吳彩雲點了點頭。

  他半晌遲疑地道:「毋論爹爹抑生或死,小侄必先解決個大難題。」

  吳彩雲微感驚愕地道:「難道孩子還有何疑問之處?」

  麒兒道:「即便爹爹死了,決與我娘無關!」

  「不是那醜女人還會有誰?」

  「試問,爹爹不惜苦熬歲月,甘囚棺中,他目的全然在女山主身上,又當何解?本來,小侄原以為女山主就是母親,但印證伯母之話,女山主非但不是親娘,她顯然是殺父正兇了。」

  「何以見得?」

  「爹所說的約會八成就是指女山主而言。」

  「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起碼,麒兒深知爹爹倘遭不幸,與娘的確無關,因為爹的死不是死於十數年以前,而是死於近三月之期,那女山主豈能脫掉干係!」

  「你說的不無道理,那當下該怎麼辦?」

  「小侄要在女山主身上探察母親的下落,我想,她應該知道的。」

  「恐怕太飄渺了。」

  「很有可能。」

  「太武斷了!」

  「小侄有個意念產生,那女山主定是逼母親約會爹爹的,一待爹爹死了,她又將娘也給殺了。」

  他顯然觀念轉變了,他自結識小蘋、嚴美芸、墜兒。對男女間事瞭解了很多,女人甚麼都可以馬虎,唯獨對「愛」字,絕對不肯容讓絲毫的。

  是以他作了如是假定!

  他知道母親應該愛爹的!

  那女山主也是愛爹的!

  但兩女不能共夫,於是,女山主仗著某種權勢,逼娘約定爹爹,但事情相隔十數載,爹爹因不忘糟糠,因而在近日身罹大難了。

  一念及此,他對女山主可能吃過喪心丸一事,也大起疑問,她可能壓根兒就未吃過!

  此刻,日已正午,「覺來庵」的兩名女尼,已將素齋擺好,前來請兩人用飯。

  吳彩雲感覺要說的話差不多說完了,同時也感覺麒兒沿途跋涉,一夜輾轉,也該吃點東西了。

  嬸侄兩人勉強用了點菜飯,麒兒因關心小蘋安危,就要告別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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