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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曲巷去採花頭陀鎩羽 龍潭來盜錘妖道喪生(3)


  慕蘭壯著膽,跟他走進門去,乃是一個佈置精美的房間。茅山道士指著窗前一張椅子,說道:「姑娘請在此坐一回,我要到外邊去照料照料,此間斷沒有人來的,姑娘放心!姑娘倦時不妨在我榻上睡一回,少停我再來引導姑娘往別室去住。」

  慕蘭答應一聲:「很好。」茅山道士回身走出,壁上複合不見門戶了,慕蘭知道這是道士暗設的機關。她雖在虎口,也不恐懼,鎮定心神。室內牙床,錦衾雖極富麗,卻只有一樣東西使她特別注意,就是茅山道士所用的一對鴛鴦錘,正掛在床欄杆上。自己此番冒險前來,目的就是此物,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細細注視。見那兩錘頭上都有兩個小小彈簧似的東西,下面有幾個線香小眼緊闔著。大約彼此碰動時,彈簧一縮,那迷人的煙便從小眼裡噴出來了。然而使用的人自己的鼻孔裡先聞上解藥,那麼不愁被迷住。她此刻見了她心上想竊取的東西已在手邊,很想在這時盜了雙錘,偷出廟去,豈不省力?這樣一想,她從床頭上取下雙錘,握在手裡,頓一頓覺得也有七八十斤重。再一思量,又覺這樣盜了去是不妥的,一則自己出去,也許遇到了他們,動起手來反被他們包圍;二則即使被我乘間逸去,他們覺察之後便有預備,也許遁走他方,豈非打草驚蛇嗎?我還是忍耐些時吧。好在那廝已入我彀中,不怕怎樣了。

  想定主意,仍把雙錘掛在床頭,才回身走到床前,只見壁上一動,那個茅山道士已走了進來,手裡拖著一盤糖果食物,笑嘻嘻地對慕蘭說道:「姑娘可覺寂寞嗎?這裡沒有好東西吃,請隨意用一些。姑娘住在這裡,要什麼只管說,不必客氣。」慕蘭點點頭道:「謝謝你了。」茅山道士把盤放在桌上,那小道童又送上一壺香茗、兩個茶杯來,立即退出。

  茅山道士遂斟滿了一杯茶,送到慕蘭面前,說道:「姑娘請用茶!」慕蘭欠身答謝,茅山道士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慕蘭閒談。他本是個粗莽之輩,現在雖然十二分地留著心,裝出斯文態度來敷衍慕蘭,而在慕蘭的眼光裡總覺他有一股獷悍之氣。便假意向他道:「那個可怕的頭陀呢?」茅山道士道:「他到街上閒逛去了,姑娘放心,少停決不使姑娘再和他見面就是了。」

  慕蘭聽了這話,暗想:「你叫我不要和他見面,誰知夜裡我倒偏要和他見見哩。」不多時,暮色來臨,茅山道士又回身出去,一會兒掌了一盞明燈前來,室中頓時光亮。他對慕蘭帶笑說道:「姑娘難得屈駕於此,廟中沒有什麼款待,我只預備得一桌濁酒粗肴,願陪姑娘同博一醉,不知姑娘可能賞飲嗎?」慕蘭聽了,正是求之不得,遂含笑說道:「不敢當的,我理該奉敬主人三杯。」茅山道士聽了這句話,早已得意忘形,哈哈笑道:「難得,難得!」便到窗邊一拉繩子,說道:「我叫他們搬進來吧。」

  隔了不多時候,便見那個小道童和一廚役,送進一壺酒和四個碟子來,端過一張圓桌,齊齊放在桌上,又安放下兩付杯箸,立刻退去。茅山道士便將燈移至圓桌上,向慕蘭一招手,道:「姑娘請過來喝一杯可好?」慕蘭謝了一聲,便走過來坐下,先斟了一杯酒,雙手獻給茅山道士,道:「我先來敬三杯。」茅山道士一邊口說不敢不敢,一邊早已接在手裡一飲而盡。慕蘭說:「喝得好爽快!」又斟滿了一杯敬過來,茅山道士又接過喝一個幹,接著慕蘭的第三杯又敬到了,他又湊到嘴邊衋地一聲喝下肚去。茅山道士已喝了三杯,遂還敬慕蘭一杯。慕蘭想要用酒灌醉了他,以便盜取雙錘,好讓程遠、劍秋二人來時,妖道、淫僧一齊授首,所以自己也不能不喝一些。

  不料飲得數杯時候,壁上叮零零地響起來。茅山道士連忙放下酒杯,對慕蘭說道:「有屈你獨坐些時,我去去就來。」一邊說一邊立刻從身邊掏出一個小瓶,去了蓋,倒出一些白色的粉塗敷在他自己的鼻上,跑到床頭取下兩個鴛鴦錘來。慕蘭暗想:「不好,這鈴聲當然是報警之用,莫非他們已來了嗎?但是我到了此間,雙錘尚未盜得,怎生是好?

  唉!他們來得太早了,叫我怎樣擺佈他呢?」於是立起身子,把茅山道士的衣袖一把拖住,假作驚惶之狀,說道:「你拿了兵器跑去做什麼?」茅山道士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現在外邊時世不好,常有盜劫,不由人不嚴密防備。今夜大概外邊又到了什麼歹人,因此我必須自己出去抵抗。」慕蘭道:「你去了丟我一人在此,強盜來時如何逃避呢?茅山道士道:「你不要驚慌,藏在這裡包管無人知曉,我去去就來的。」慕蘭把足一蹬道:「不成,我要跟你去看看。」茅山道士道:「好姑娘,你耐心坐一會兒吧,我打退了強盜即來。」慕蘭把粉頰貼到茅山道士的胸前,嬌聲說道:「你不依我嗎?不讓我跟你走嗎?」這時候一陣粉香直撲到茅山道士的鼻管裡,茅山道士情不自禁地把雙錘並在右手,騰出左手向慕蘭頰上摸了一下,說道:「姑娘必要跟出去時,我也只好依你了。」

  遂又用手向壁上一按,現出門戶。慕蘭瞥見那小瓶正在桌上,便道:「這瓶倒很好玩的。」順手拿在手中,茅山道士急於出去,無暇顧及,沒有注意。他拉著慕蘭同在黑暗中轉了幾個彎,早聽得外面金鐵相擊之聲。二人來到庭院中,早見那個怪頭陀舞著檳鐵禪仗,正和兩個人鬥在一起。小道童執著短劍,持著燈籠正在旁邊呆看。一見茅山道士跑來,高聲喊道:「師父來了!」茅山道士便叫慕蘭隱身在廊後觀看,休要聲張。自己一擺雙錘,跳過去說道:「原來是你們嗎?飛蛾投火,自來送死,待我來收拾你們便了。」慕蘭仔細一看,認得那兩個人就是自己日間到此進香時,在殿上遇見的香客。不料他們也是同志,但不知是何許人。自己起初以為程遠、劍秋等來了呢,然而出了這個岔子,不要誤了我的事!

  她一邊想一邊暗暗把那小瓶裡的粉末倒出一些在手掌裡,敷在自己鼻子上,覺得一股辛辣之氣直鑽入鼻,但她的意思卻為防備那茅山道士的雙錘,也只得忍受了。

  這時怪頭陀已專鬥一人,茅山道士挺起雙錘,正和那老者接住廝殺,那老者手中使一口刀,舞得上下翻飛,神出鬼沒,茅山道士的雙錘如何抵敵得過,虛晃一錘向後退下,那老者挺刀追來,茅山道士便把手中雙錘望外一磕,即有一道濃煙向老者面上直噴過去,老者一聞這股煙氣,立即撒手扔刀,跌倒在地。同來的漢子一見老者跌翻,發了急,將手中檳鐵短棍格開怪頭陀,跳過來想要搭救時,茅山道士又將雙錘迎著他一磕,一股煙氣直透出來,那漢子也照樣跌下,毫無抵抗力。

  慕蘭在後邊看著暗想:「好厲害的傢伙,今夜我怎樣能夠得手呢?」一邊想一邊暗從懷裡取出一件小小東西,藏在手中仍是靜靜兒地站著。怪頭陀見二人跌倒,便要結果他們的性命,茅山道士又攔住道:「且慢!」怪頭陀道:「昨晚我們已將姓嶽的擒住,本待把他一杖打死,偏是你要留下他做什麼醒酒湯喝,以致被他漏網逃生。今晚何必再踏前轍?方才我因沒有出去,十分無聊,在庭中散步,忽見牆上有人影一閃,知道有人來了,以為又是那姓嶽的哩。連忙取了禪杖出來,他們已跳到下庭心正在摸索,我一邊吩咐小道童拉鈴報警,一邊攔住他們廝殺,不過這樣一來,有誤你好事了。」說罷一聲冷笑。

  茅山道士道:「我並非不欲殺死他們,因為這二人是不認識的,不知道他們是否官中人來廟找尋線索呢,還是姓嶽的同黨?倘然是姓嶽的同黨,那麼昨天姓嶽的穩是被他們救去,然而今夜為什麼姓嶽的沒有同來呢?豈不使人有些疑惑?所以我想把他們弄醒過來問明白了,再行動手殺卻。」怪頭陀給茅山道士一說,也就無話可講了。

  茅山道士正要吩咐道童取冷水來,偶回頭見慕蘭正向自己姍姍地走來,連忙說道:「啊呀!我只顧廝殺,忘卻你了。

  姑娘且不要怕,現在強盜捉住,已無事了。」一邊說一邊帶著笑走到慕蘭身邊,想要安慰她幾句,不料慕蘭右手向他往上一抬,便有一點寒星,照準他的咽喉射去。茅山道士做夢也想不到慕蘭會有這麼一著的,猝不及防,無可閃避,大叫一聲向後而倒。慕蘭見自己用了袖箭,果然出不意地把茅山道士打倒,好不快活。

  怪頭陀在旁瞧得清楚,不由大吃一驚,連忙跳過來,指著慕蘭罵道:「你這賤人,怎麼暗箭傷人?你究竟是哪裡來的奸細?吃我一禪杖。」說罷早將手中禪杖對慕蘭頭上呼的打下,慕蘭急忙側身跳開,便在地下拾起了老者扔下的刀。回身向怪頭陀冷笑一聲,說道:「賊頭陀!你家姑娘特地到此殲滅你們這些惡人的,末日已至,還敢逞強嗎?」怪頭陀大怒,又是一禪杖向慕蘭胸前搗來,慕蘭便將單刀迎住,二人在庭中狠鬥起來。

  怪頭陀憤恨在心,一支禪杖使急了,呼呼呼的風雨之聲只向慕蘭身上緊逼。慕蘭本領雖強,卻覺怪頭陀如瘋虎一般,自己一口單刀又不得手,久戰下去,恐防要吃他的虧,程遠等如何還不來呢?心中正在焦急,忽聽屋面上叱吒一聲,一個人影箭一般飛下庭心,當先來的正是劍秋,大喝道:「賊頭陀!昨晚遭你們暗算,這一遭恐怕你性命難逃了。」怪頭陀見劍秋到臨,分外眼紅,大吼一聲,丟下慕蘭,接住劍秋拼命決鬥。慕蘭見劍秋已至,而程遠未來,心中不免有些疑訝,又不好詢問,遂過去將小道童擒住,奪下他手中的寶劍,喝道:「你快與我去拿些涼水來。」

  那道童戰戰兢兢地答應一聲,被慕蘭押著走到後面去舀了一大碗涼水出來,慕蘭接在手裡,含了一口水向地下迷倒的二人臉上噴去,又把瓶中的白藥倒在二人的鼻子上,二人各打了一個噴嚏,醒了過來。立刻從地上爬起,見怪頭陀正和劍秋鏖戰,那茅山道士已橫臥地上,倒弄得有些不明不白。慕蘭便把單刀還給老者,說道:「我們快快共捉淫僧,不要放走了這個殺人的採花大盜。」老者說一聲是,便接過單刀,和慕蘭分左右向怪頭陀包圍,共助劍秋進攻。那漢子也從地上拾起短棍,使動棍子上前助戰。

  此時怪頭陀力敵四人,手裡禪杖兀自不懈。劍秋見一時不能勝他,心中憤怒,咬緊牙齒,只顧上下左右地劈刺。慕蘭和那老者也各施展平生本領,伺隙而進,又鬥了三十餘合,劍秋得個間隙,一刀直劈進去,喝聲「著!」看看已至怪頭陀頭上,怪頭陀的禪杖正被慕蘭的劍、老者的刀逼住,不及收回抵擋,急避時,左肩上著了一刀,狂吼一聲,霍地將禪杖向外猛掃,險些擊中慕蘭的手腕,慕蘭急跳過一邊,怪頭陀乘勢便向屋上一跳,已登屋頂,想要逃走。劍秋等人怎肯放他逃生,一齊飛身躍上,隨在後邊追趕。

  那少年也跳上屋來同追。怪頭陀負傷奔逃,正逃至牆邊,想要逃出廟去,不防前面屋上伏著一人,突然躍起一劍掃去,怪頭陀忙把鐵杖來格時,劍峰已到,削去了三個指頭,大叫一聲,禪杖早已拋了出去。那黑影身手非常敏捷,飛起一足,正掃在怪頭陀的足踝上,怪頭陀立腳不住,一個翻身,早已跌到牆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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