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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仗義闖公署快語驚人 喬裝入青樓有心捕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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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秋指著站籠中的景歐問道:「此人便是老丈的女婿麼?如有冤枉的事,只要對我直說,或能代為出力,也為可知。請你快快告訴我們。」周守道便將景歐如何被小青龍攀陷為盜的事,以及女兒縊死的經過,詳細告訴。且頓足說道:「我女婿是個賢孝子,萬萬不會犯這盜案,真是冤枉。連宜陽一城的人民都知道他的冤枉,偏偏這位縣太爺手段毒辣,聽信地痞的誣告,把我女婿屈打成招。不但如此,又把他站木籠,置之死地而後快。這樣的昏聵專制的狗官,可說是滅門令尹,殘酷之至。我本待要上府裡去上告,代我女婿伸冤,只是你們看我的女婿已是危在旦夕,恐怕等不到天晚,就要斃命。如何是好?」說罷將手帕頻頻揩拭。 劍秋聽了說道:「事果然冤枉,縣官為民父母,怎樣可以不審慎將事,辨別是非,而濫用刑罰,羅織人罪呢?」玉琴在旁忍不住也說道:「你這老頭兒既然知道女婿受的冤枉,為什麼不早去上告呢?現在遠水救不到近火,已是不及了。」周守道咳了一聲嗽,白瞪著雙眼說道:「唉,這事快得很,好如迅雷不及掩耳,實在教老朽也來不及啊。」 劍秋想了一想,對周守道說道:「我們斷不能眼瞧著人家白白受了冤屈而死,不如速行拯救,待我去試試看。」遂又回頭對玉琴、雲三娘等說道:「你們且在此少待,我去見這狗官。」說罷邁步而前,跑到縣衙裡去。 早有守門的人把他攔住喝道:「縣衙重地,莽漢休得亂闖。」劍秋將手臂略略一擺,兩個守門的早已跌出丈外。劍秋不待通報,一徑跑到堂上,見上面懸著一口鐘,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鐘擂動,鐘聲大鳴,早驚動了全衙的人。原來這正是前任縣官樊摩古,仿著諫鼓謗木的意思,特地製造這口鐘懸在堂上,使民間如有冤枉不白之事,可以徑到這裡來敲鐘。自己便把坐堂受理,不致官與人民兩邊有什麼隔膜。所以在樊摩古任上的時候,起初常常聽得鐘聲,後來卻一直不聞了,只因為樊令聽訟謹慎。所謂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他既然這樣的鄭重,自然民間沒有冤枉的事,而鐘聲也不鳴了。自從蔡師霸接任以來,這鐘聲也沒有鳴過。這卻因為蔡師霸是個酷吏,專制壓迫,草菅人命,沒有人敢去鳴鐘,這鐘也等於虛懸了。現在劍秋去擂動那鐘,還是破天荒第一遭咧。 蔡師霸正在內室披閱公文,忽聽得鐘聲響亮,心上也大為納罕,不得不出來坐堂,暗想什麼人敢來鳴鐘。衙役們早已走來問候,蔡師霸登堂升座。早見有一個劍眉星眼的少年,英氣颯爽,立在堂下,向他長揖不拜。便問道:「下麵是何人到此鳴鐘?有何冤屈之事?快快說來,須知本縣秦鏡高懸,斷無有冤枉之事,你若故意搗亂,罪無可逭!」 劍秋冷笑一聲道:「縣太爺說斷無冤枉之事,現在衙門前站籠中卻有一個冤枉之人。宜陽一城的人都說他是冤枉,縣太爺卻偏偏斷定他是個盜黨。我從來也沒有見過孝子會做強盜,恐怕縣太爺這面秦鏡,罩上了一層灰沙,變成糊塗了。」劍秋這幾句話說得非常爽快,非常勇敢,猶如陳琳之檄,可醫頭風。蔡師霸從沒有這樣被人衝撞過的,氣得他嘴邊的小鬍鬚豎了起來,把驚堂木一拍道:「你是何人?敢說本縣的不是。 本縣執法如山,斷無冤屈。那陳景歐為盜的事,人證俱在,自己又招認不諱。他是個案中主使的要犯,既不肯說出餘黨所在,本縣只有把他打入站籠,儆一懲百,斷不能因他有孝子之名,便信他無盜之實。你是何人?敢說本縣的不是。」 兩邊的衙役見蔡師霸發怒,又不知道這個少年有什麼來頭,敢這樣大膽說話,一齊震驚。劍秋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姓嶽,名劍秋,山西太原人。路過此間,聞得這事實在大有冤枉,見義不為無勇也。我不顧縣太爺怎樣尊嚴,怎樣厲害,有話不得不說。縣太爺說人證俱在,也須顧慮到說話的人是不是真實,有無攀陷之情,證物是不是即可作為犯罪的鐵證,豈可就此斷定人家通盜?在縣太爺嚴刑之下的口供,是不是真情實話?須知照陳景歐平日的言行而論,說他會做強盜,也是不近人情的啊。即使他確乎通盜,在盜魁沒有捕到,案件沒有完全破露之前,也不能將他打入站籠而死。假使將來發現他或有冤枉,那時人已死了,不能挽回。縣太爺豈不有草菅人命之罪麼?」蔡師霸雖然專制毒辣,可是劍秋的話理直氣壯,使他聽了,再也無話可答,不覺態度稍軟。 於是可知孟夫子說的:「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這兩句話是真實的。可笑宜陽一城的人,懾于屠伯之威,大家敢怒而不敢言,沒有人敢出來說話,代替孝子伸冤,卻被一個過路的劍秋,侃侃而道,折服了蔡師霸,這卻顯見得仗義的劍俠自然與凡民不同了。劍秋見蔡師霸不響。遂道:「現在陳景歐即刻要死,人命不可兒戲,縣太爺不如將他放出站籠,暫且仍舊監禁。或再行細心審問,一面趕快將盜魁以及其餘盜匪速速想法捉拿到案,逐一鞫訊,就可知道那陳景歐是不是真的通匪了。某雖不才,願助縣太爺一臂之力,聽憑驅遣,好使盜魁不得脫身法網,早早伏法,且昭雪孝子的無辜。不知縣太爺以為如何?」 蔡師霸本來被劍秋數說之後,自知用刑太嚴,過於專制,也有些情虛,苦無轉圓之法。今聞劍秋肯擔任捕盜之事,便道:「嶽劍秋,你既然自願相助本縣捕盜,姑且從你之言,把陳景歐放出站籠,等候你隨同本縣的捕役捉拿盜魁到案,再行審問。那時陳景歐如果確實通盜,本縣也斷乎不能饒恕的。」劍秋道:「很好。」蔡師霸遂令左右將陳景歐放出籠來,仍舊收監,聽候發落。一面便把捕頭何濤喚到,命他會同劍秋即日前去捕盜,限令三天之內,務把兇手緝獲,如有愆期當嚴責勿貸。何濤答應一聲是,明知道蔡師霸叫他監視劍秋,所以便和劍秋緊緊相隨。 蔡師霸一邊退堂進去,衙役們也都散出來。劍秋便對何濤說道:「在衙前我還有幾個同伴,要去交待一番,然後可以隨同你前去捕盜。」何濤點點頭道:「可以,可以。」兩人遂走出衙來。 雲三娘、玉琴等自劍秋進衙以後,聽得鐘聲很不放心,立在二門口探望,後來見有人釋放景歐出籠,知道劍秋在內說話已能成功。周守道也十分快活,以為到了救星,女婿可以死中逃生了。一般旁觀的人也代景歐放心,大家都忙著探聽是怎樣一回的事,想不到那個外來的客人,卻有這樣能力,說得這位屠伯回心轉意。大家都稱奇不置,現在見劍秋同何濤走將出來,不勝快慰,大家圍攏來探問。劍秋遂把自己如何與蔡師霸陳說的經過,約略告知,並說自己已允蔡師霸前去捕拿盜魁,以便將來對簿時,可以昭雪陳景歐的冤枉。 玉琴笑道:「自己的事情尚沒有著落,卻又兜搭上一件事來了。」周守道聽得劍秋將去捕盜,便對劍秋拱拱手道:「足下真是豪傑之士,赴人之厄,濟人之急,黃衫兒不是過也,我女婿的性命都賴足下援救了。」何濤道:「岳爺等是外來之人,此間諒會沒有歇腳,不如到舍間小坐,大家商議捕盜之策。」周守道道:「本來我也當招接,不過我女婿的家中已被封閉了。」劍秋道:「我們就到那邊去罷。」於是何濤當先引路,一行人跑到何家來。 何濤家中本有馬廄,便先將花驢等三頭坐騎牽到廄中去上料,一邊讓眾人到他客堂裡小坐。何濤家裡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女兒,母女兩人見有客來,連忙出來敬茶。何濤是個精警幹練的捕頭,一雙眼睛何等厲害,瞧見玉琴、劍秋等五人,男男女女,奇奇怪怪,一望而知都是江湖上俠義者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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