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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怪老人病榻贈寶刀 莽力士瓊筵獻炙肉(3)


  哪知玉琴不慌不忙,張開嘴來用銀牙看准刀頭,咯地只一咬早把那柄匕首咬住,螓首一低,匕首已脫離了莽力士的手腕,莽力士不覺退後三步。玉琴仰起頭來,撲的一聲,將那匕首吐出去,那匕首便飛也似地直飛到對面的梁上,上面本懸著一匾,橫鐫「世濟其美」四個大字,那匕首不偏不歪,正刺在世字上,陷入二、三寸,連塊炙肉也懸在上面了。

  蕭進忠等不防玉琴有這種泰山崩於其前而不驚,糜鹿興于其左而不瞬的勇氣。且睹她功夫如此高深,不由心中微餒。玉琴便嬌聲叱道:「何物狂奴,擅敢無禮,照這樣的敬人東西,不如敬了自己罷!敢問蕭老莊主究竟懷的何意?」

  劍秋也說道:「大丈夫作事正大光明,你們若要比較高低,也可直說。我們既然到此,願意領教!」蕭進忠面色微慍,遂假意向那力士喝道:「我教你好好獻肉,怎麼這樣不懂規矩?速退!」那力士本來沒有下場,借此說話,便追入堂後去了。蕭進忠又道:「此人徒具勇力,新到我這裡為門客。

  我因特別敬重三位,所以教他獻肉,不料他鹵莽成性,有犯了玉琴姑娘,抱歉得很。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江湖上設宴請客,遇到有能耐的人,不如是不足以盡敬禮。想三位在外走慣,一定能夠鑒諒的。」玉琴冷笑道:「好一個敬禮!老莊主此時也該知道我們是不好欺侮的了,有什麼花樣儘管變出來玩玩吧。」此時小香忍不住立起身來,指著玉琴說道:「方玉琴,我與你有殺父之仇,今日相見,必與你拼個死活存亡。」

  玉琴道:「昨夜已領教過了,前次被你僥倖漏網,你應該深自懺悔,一改你父兄的行為,做個好人,以贖前愆。哪知你怙惡不悛,再要與我們作對,也太不知自量了!」蕭進忠見二人反唇相譏,已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候,遂挺身而起,向玉琴說道:「玉琴姑娘,老夫年將就木閉門韜晦,本不喜多管閒事,只是江湖上所重者義氣。韓天雄父子與姑娘素無仇恨,雖然他行為也許有些不正當,你們卻不該施用殘忍手段,把他們全家殺害,火燒韓家莊,夷為平地。幸虧小香母女於事先住在我家,未遭毒手,然而已是無家可歸。她怎不想報此大仇呢?韓天雄是我的妹夫,小香是我甥女,此事我可不能不管。還請姑娘有以答我來。」

  玉琴便道:「呀,原來老莊主還和韓家是至親,難怪你不能不管。但是我可以奉答老莊主說,韓天雄父子作惡多端,自取滅亡。並非我與他有什麼仇冤,我輩在野劍俠,鋤惡扶善,碰在我們的手裡,不得不剪除民物之害!況且我初探莊時,小香便把毒藥飛鏢打我,以致險些兒送去性命。試問他們如此兇惡,我們焉能袖手旁觀,坐視毒焰日張呢!」蕭進忠道:「姑娘總不該使他們一家破滅,未免太殘忍了吧?當然別人家要不能忘此大仇!」

  雲三娘止不住開口道:「老莊主,你責備我們太殘忍,這也可謂不明是非了。韓氏父子在民間多行不義,殺人性命,劫人財帛,不知有許多無辜男女斷送在他們父子手裡。你倒不說他們是殘忍麼?未免太偏見了!玉琴所以至韓家莊,是為的韓天雄殺了祝彥華妻子,又奪了他財寶,人家急得要自盡,她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並非無緣無故,苦苦與韓家父子作對。大破韓家莊時,我也在內相助,剪除惡霸,掃滅浮穢,自信這件事做得很光明,很合理。老莊主,你當怪韓家父子的不是,卻來責備我們,豈是公允!你們若然以為仇在必複,我們一齊在此,無所回避。不過老莊主既算是個江湖上講義氣的英雄好漢,總應該明白是非才是。不能因為和韓天雄是親戚而抹煞事實,意氣用事。還請老莊主細細思量。」

  劍秋也道:「老莊主若是和韓家父子一流人物,那麼我們也不必多說廢話,若還是個明白道理的英雄,那麼豈能助紂為虐!我很代你可惜了!」蕭進忠見三人侃侃而談,理直氣壯,氣得他鬍鬚倒豎,說道:「也罷,我就不管這事。今天三位到此,也讓我蕭某多認識幾個人,但是你們也知道蕭某並非歹人了,且請多飲數杯何如?」劍秋聽了蕭進忠的話,便道:「好爽快,老莊主不愧英雄本色。」大家遂坐了下來。

  韓小香見舅舅被他們一番說話,竟使他軟了下來,不肯代她父兄復仇,心中不甘。礙著蕭進忠的面子,不再多說,卻把臂肘向慕蘭擦了兩擦。慕蘭本來聽了三人的大言,心裡有些忍耐不住,便舉起衣袖,向玉琴一揚,即有一點寒星,向玉琴咽喉直奔。幸虧玉琴眼尖手快,把手一抬,接在手裡,乃是一枝袖箭。便對慕蘭說道:「此物無用,還了你吧。」一箭還向慕蘭頭上射去,慕蘭也將頭一低,這箭直飛到庭中草地上去了。

  劍秋遂向蕭進忠責問道:「方才老莊主是不是已認為不管這事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為什麼令媛又使用暗器起來了呢?」蕭進忠不防他的女兒有此一著,覺得自己很是掃顏。他本來頗覺氣惱,至是勃然大怒,立起身來。向慕蘭呼叱道:「我已說明不管這事,你怎麼擅自動手,這不是與我過不去麼!你何不將袖箭把你的老子射死了,再也沒有人來管教你們了!」

  慕蘭一直嬌養慣的,今天被她父親如此叱責,氣得她玉容變色,立起身便向堂後一走。小香也跟著進去了。雲三娘見他們父女失歡,不便久留。遂向蕭進忠告辭道:「我們今天到此,諸蒙優渥,且幸得識荊州。我們要緊趕路,就此告別了。」蕭進忠也不再留,便道:「簡慢得很,抱歉之至。」父子二人遂送他們出莊。莊丁牽過坐騎,三人躍上鞍轡,又向蕭進忠父子點頭作別。

  過得石橋,雲三娘回轉頭來,瞧見蕭家父子兀自立在莊門口,看他們跑路。便微笑道:「待我與他們留個紀念吧。」

  將手一指,放出兩顆銀丸,即見兩團白光直飛莊門而去。門前東西本有兩株大槐樹,銀丸只在槐樹上盤旋數匝,許多枝葉簌簌地下落,不消片刻,兩樹都已成了禿頂,銀丸才飛回去。三人也同時加上一鞭,向東疾馳去了。蕭進忠和慕解看得清楚,知道三人都有高深的劍術,幸虧自己見機,沒有翻臉動手,總算保住顏面。慕蘭小丫頭傲誇成性,險些兒被她僨事。於是回進莊中,又把慕蘭埋怨了一番。

  不料便在這夜,慕蘭和小香瞞著家人,雙雙負氣出走了。等到蕭進忠發覺,派人四出追趕時,已是無及。而慕蘭、小香這一去,又鬧出不少事情來。日後慕蘭遇險,還是被玉琴救出,從仇敵一變而為良友。這些事且按下慢表。

  卻說玉琴等離了楊柳屯,早晚趕路,這一天早到了虎牢。玉琴道:「我們路過這裡,不如再先去看看宋彩鳳母女,不知他們可曾回家來?」雲三娘、劍秋也很贊成。於是三人來到鐵馬橋,一瞧宋家大門依然緊閉,知道他們始終沒有回家,也不再耽擱,徑向洛陽趲程。

  過了數天,已到洛陽,城高池深,果然是個用兵之地。

  他們正走在郊外,沒有進城時,見許多人擠立在道旁,十分熱鬧,像是看什麼賽會似的。劍秋便向一人探問,知是鄧家出喪。又問那鄧家是不是鄧家堡的鄧騄等七弟兄。那人答道:「正是。」三人聽說鄧家出喪,頗欲一觀。於是各各跳下坐騎,雜在人叢中觀看。湊巧旁邊有兩個老者立在那裡談話,一個道:「鄧氏弟兄在這裡洛陽地方,可稱獨霸一方了,哪知也有人來找他們多事的。

  鄧騄也算晦氣星照命,送去了一個妻子。聽說鄧騄的妻子鄭氏也有很好的本領,怎麼失敗在人家手裡?」那一個接著說道:「這就叫強中自有強中手了。」三人聽了,十分注意。劍秋便向一個老者問道:「請問鄧騄的妻子怎樣送命的?今天是不是出她的喪?」那老者答道:「正是。至於鄧騄的妻子怎樣送命,我也是聽人傳說的。

  在上半年的時候,聽說有一天鄧家堡中晚上來了一個刺客,和鄧氏弟兄大戰。那刺客是一個獨足的漢子,不知他怎會有絕大本領的,鄭氏便死在他手裡,那漢子也受了傷逃去。鄧騄喪失了他的愛妻,十分傷心,將靈柩停放在堡中,直至今日方才出喪,到牯牛山落葬哩。」玉琴聽了,心中明白,知是自己以前探尋宋彩鳳時遇見的那個漢子了,很佩服他的勇敢。遂把這事告訴劍秋和雲三娘。雲三娘道:「先我而往者大有其人哩。」

  劍秋又向老者探詢鄧家堡所在。老者道:「就在城東十一二裡,那地方都是鄧家田地。」正說到這裡,忽聽鑼聲響。眾人喊道:「來了,來了!」果然鄧家出喪儀仗已到,十分豐盛。鄧氏弟兄穿著細麻短褂,都坐在馬上送殯。

  最後又見鄧騄提著棒,在靈前步行,面上一個很大的青痣,相貌兇惡,身軀雄壯。一個小孩子穿著孝衣,有一個莊丁掮著而走,還不過六七歲哩。等到靈柩一過,看的人紛紛而散。三人也就走去。劍秋道:「鄧家堡既不在城中,我們也不必入城了。不如寓居郊外,行事較便。」雲三娘點點頭。

  於是三人投到一家悅賓大旅店,開了一個大房間住下。歇宿一宵,以便次日如何去到鄧家堡見機下手,準備虎頭龍爭,有一場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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