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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第二百零二章 戈壁之上

  如此一月過去,淩昊天和趙觀都起了離去的心,便商量該去何處落腳。

  趙觀道:「我有個主意,不知你覺得如何。」淩昊天道:「你說吧,咱們身上錢夠,哪裡都去得。」趙觀道:「我想去找萬馬之穀。」

  淩昊天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妙極,我正有此意!」二人當下留了書信給馬場主人,只帶了非馬、趙觀慣騎的流星和幾個包袱,趁夜離去。

  二人卻不知,這一走可給高滿帶來了莫大麻煩。就在二人離開後的第二日,韃靼族的首領達延可汗袞弼裡克便派人來取神馬,待聽神馬已不知去向,袞弼裡克勃然大怒,抓了高滿去痛打一頓,並將他的馬場沒收充公。這袞弼裡克乃是現任的達延可汗小王子,素居河套,是內蒙古鄂爾多斯之祖。他的父親巴爾巴甚有雄略,在世時平定諸部,統一了大漠南北,成為塞外勢力最大的蒙古部落之一。袞弼裡克在塞外呼風喚雨,這回想取一匹神馬竟不可得,難免大發雷霆,遷怒於人。

  淩昊天和趙觀自然不知道高滿的遭遇,仍舊興致勃勃地向北行去,探聽該如何進入戈壁。二人在戈壁邊上的一個小市鎮停留數日,準備糧食清水等必需之物。趙觀和當地一個走過幾次戈壁的蒙古人談妥了,請他做嚮導,講定去戈壁中行走三個月,直到初冬下雪方歸。

  那蒙古人名叫多坦多,見二人出手豪闊,自是滿口答應,拍胸脯說一定能帶他們找到萬馬之穀:「萬馬之穀,那不就是在阿爾泰山裡面麼?阿爾泰山就在眼前,誰會找不到?」

  淩昊天和趙觀雖不怎麼相信他的話,但有個嚮導總是聊勝於無,便也不多說。多坦多便帶了兩個小夥子幫忙搬運清水食物,又要自己的女兒紅綢跟著上路,照顧眾人的飲食衣物。

  一行人出發進入戈壁時,已是夏末,天氣乾旱炎熱無比,饒是淩昊天和趙觀體力過人,也無法在日頭高照下行路超過一個時辰。眾人便只在清晨和傍晚時行路,日正當中時便躲在車中休息。

  多坦多的女兒紅綢姑娘不過十六七歲,雙頰黑裡透紅,兩根油光光的大辮子垂在胸前,不大會說漢語,見了人就笑,健美爽朗,毫不害羞。才上路沒有幾日,這位姑娘便為趙觀意亂情迷,一雙眼睛從早到晚都離不開趙觀身上,平時總背著她爹爹跟趙觀眉目傳情,偶爾偷偷跑來找趙觀,跟他打情罵俏一番。淩昊天看在眼中,忍不住提醒趙觀勿要胡來,免得惹惱了她爹爹,哪日提著刀子來找他拚命,大家全出不了這大戈壁。

  趙觀笑道:「我理會得。我趙觀號稱護花使者、風流浪子,還需要你教麼?」

  這夜一行人來到阿爾泰山腳下,就地搭了帳篷歇息,準備之後數日便在這附近的山區尋找萬馬之穀。當天晚上淩昊天和趙觀坐在帳外沙地上聊天,紅綢姑娘端過來兩碗奶茶,在趙觀身邊坐下,手裡玩著自己的辮子,大眼睛不斷向趙觀望去,臉上滿是傾慕的神色。

  趙觀望著她微笑,拿起她的另一條辮子在手中玩弄,用生疏的蒙古話道:「好美麗的小姑娘。」

  淩昊天在旁瞧著,也不由得為趙觀臉紅,低聲道:「別調戲人家小姑娘啦。」

  趙觀一笑,對紅綢道:「好乖的小妹妹,快回去睡覺啦,明天要早起呢。」紅綢道:「是了,你們早上喜歡喝甚麼茶,我一早便替你們煮來。」趙觀道:「甚麼都好,只要是你煮的,我都愛喝,喝的時候心裡想著你,全身上下都覺得暖和,心頭甜酥酥的,一整天精神都好。」紅綢臉上一紅,格格嬌笑,站起身跑開去了。

  淩昊天見了這般光景,忍不住微笑道:「趙老兄,我真是不懂,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能夠讓你真正心動的姑娘?」

  趙觀一笑,仰身躺在冰涼的細沙之上,將手臂枕在腦後,望著滿天繁星,說道:「老實說,讓我動過心的姑娘很多,但我從來不會記掛著一個女子沒法放下。好像紅綢吧,她天真可愛,我也很喜歡逗她開心,但你若問我離開戈壁後還會不會記掛著她,那就難說得很了。」

  淩昊天搖頭道:「那是因為你還未遇上真正中意的姑娘。一旦遇上了,你心裡就會知道的。」

  趙觀笑道:「我在中原遇上的幾位姑娘,個個聰明美貌,對我一往情深,有情有義,我若不中意她們,世上只怕沒有人能讓我中意啦。你倒說說看,怎樣叫作心裡會知道?」

  淩昊天閉上眼睛,說道:「我原本也不明白。還是我離開虎山以後,才慢慢開始懂得。你會對她日思夜想,片刻都難以忘懷,一日不見到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每想起她的一言一笑,就覺得心頭一片溫暖,嘴角泛起微笑。你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將竭盡心力讓她過得開心安樂。為她死也好,為她辛苦受難也好,你都心甘情願,只恨自己不能為她做更多的事。」

  趙觀聽得出神,不由得想起寶安在龍宮時和自己說的話:「我只盼他一世快快活活的,遠離一切的傷心痛苦。除此以外,我別無他求。」心想:「寶安寧可自己冒險犯難,也要求得他的平安。這不是真情是甚麼?」

  他老早知道淩昊天心裡無時無刻不記掛著寶安,但橫隔在二人之間的鴻溝實在太深太廣,連他這等生性隨便的人看得出,寶安既已和大哥訂婚,小三就絕不會容許自己再去接近她;此時大哥不幸身死,小三更加不能對不起死去的大哥,更要遠遠地避開她。但他心裡又無法放下她,這等苦苦思念和折磨實在不是人能承受的。

  趙觀不知該從何勸起,歎了口氣,說道:「小三,我讀書不多,但記得這麼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

  淩昊天喃喃地道:「我這一生一世,永遠都忘不了她。」

  趙觀歎道:「我勸不動你,還是少說幾句得好。但盼我自己永遠也別遇上個會讓我日思夜想的姑娘。那不是跟生了病一樣麼?這病更且是一輩子都不會好的,多麼嚇人。哪天我趙觀也生起這樣的病,你可要來救我一救,讓我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破孽障,斬情絲,大徹大悟,回頭是岸,阿彌陀佛!」

  淩昊天不禁笑了,說道:「哪天你真生了這病,我定要放串鞭炮替你慶祝,並且火上加油,錦上添花,讓你病入膏肓,痛入骨髓,一生一世不得解脫。只怕你沒福氣生這病哩!」

  二人說笑一陣,夜色漸深,才回帳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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