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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武騏連忙接口道:「這當然如此,人若不先為自己想,天誅地滅!」

  小翠兒輕輕道:「既以生命為重,就不該幫三夫人的忙!」

  武騏一怔,假惺惺地道:「我是三夫人引薦來的啊!不幫三夫人,還能幫誰?」

  「很簡單,倒過來,反打一耙子,幫七夫人把三夫人置於死地!」

  武騏暗暗一震,迅速忖道:「莫非這小翠兒是桃面玉狐那邊的人?」

  在震驚下,立刻再試探道:「不瞞你說,我與七夫人有過一段糾葛,這樣做豈不兩面不討好自找死路。」

  「哼!但是你現在所想的計畫也是死路,你知道麼?」

  「為什麼?」

  「以七夫人與三夫人的長處來比絞,三夫人為人涼薄,不會大處著眼,專弄小心眼,這種人恩薄仇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縱然幫她去了眼中釘,她對你不會感激的,而且除去七夫人,換了她,等於以狼易虎,對這世界來說,並無益處。」

  「那麼七夫人呢?」

  「七夫人的品德暫且不談,但她對統禦部下,確有她的一套手段,這種人善於運用立威示恩,以表示她的與眾不同,這點對你來說,極為有利,死路未嘗不可能變為生路,再說,七夫人在教中根底已固,在教主面前,寵信已深,豈是憑你一個初入教的人所能扳得倒的。三夫人心地狹窄,充滿幻想,她是怨毒已深而致如此,你若也充滿幻想,就不自量力了。」

  武騏暗暗震驚了,他覺得這個小翠兒的頭腦,愈來愈不簡單,對人性觀察能這般仔細入微,若無充分世故,絕人智慧,何能臻至於此。

  但是他對她的立場,也更加模糊了。

  照她的語氣,以乎很明顯的是桃面玉狐的人,可是仔細一想,又覺不是。因為她對桃面玉狐的批評並不好聽。

  那麼,她究竟是站在哪一方面的呢?對自己說這番別具用心的話,用意又何在呢?

  武騏陷入沉思之中,他不敢再有所表示,自然也不能有所表示,因為再問下去,自己反而會露出馬腳了。

  只見小翠兒嘆息一聲道:「話聽不聽在你,我反正已經告訴你了,將來的結果,你也可以看得到的。」

  武騏心頭一動,也故意長歎一聲道:「翠兒,像你這般智慧,這等才貌,怎麼甘心……嗯……甘心在孤院重樓中虛度一生,這樣埋沒自己,我實為你可惜。」

  他不敢說「甘心在這罪惡深重的魔窟中,埋沒一生」,免得露出自己心思。

  哪知小翠兒目光一亮,凝視武騏片刻,方自緩緩道:「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但古時豫讓紋身吞炭,又何嘗有善惡之分,只不過是報知己之恩而已,我有我的苦衷……唉!少俠,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回院中去吧!」

  武騏一呆,默默無言地離開馬廄。

  小翠兒的話,給他無比的困惑,使他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天時果然已是薄暮了,無力的陽光在牆下屋旁投下一片陰影,武騏就在散亂的陰影裡回到自己房中。

  吃過晚飯,他閉門躺在床上,腦海中仍在回味小翠兒所說的語意,思維複雜得無以復加。

  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她受誰的恩而欲報答呢?七夫人?還是教主?

  夜色漸漸深了,武騏的思維逕自在這兩個問題上盤旋,久久不能成眠。

  可是他無法能得到答案,自然也無法減去心頭的困惑。

  於是在困惑之中,他意識漸漸朦朧起來。

  就在他朦朧之際,驀地聽到窗戶一聲極輕微的響動。一陣夜風,隨之吹入房中。

  這時武騏的功力,已大非昔比,而且身處魔窟之中,自始至今,警惕之心,未曾稍懈。響聲入耳,他已暗暗一驚,微啟雙目,果見一條黑影,如風一般,輕輕飄入,身法輕靈無比。

  他陡然一個翻身,躍立而起,正欲大喝,卻見那條人影,伸指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示意武騏切勿聲張,驚動別人。

  接著頭探出窗外,四下一張望,慎謹無比地輕輕闔上窗戶,轉過身來。

  武騏目光凝神,此刻才看清對方,不由訝然脫口招呼道:「原來是您老!」

  是誰?竟是在入閘時,見過一面的司閽舵舵主岑參。

  只見他向武騏揮揮手,示意坐下,開口道:「不速之客,不知少俠歡迎否?」

  武騏欣然道:「在下久想一晤舵主,苦無機會,哪有不歡迎之理。」

  說著伸手想剔亮桌上燭火,岑參卻伸手一攔道:「別點燈,老朽立刻就要走的。」

  武騏訝然道:「既然來了,何必這麼著急?」

  岑參輕輕道:「這地方並不是老朽所能來的,今夜造訪,只是有事相告。」

  武騏益發訝然道:「有什麼事?舵主明示!」

  岑參神色凝重地從懷中摸出一隻紙卷,遞了過來,道:「少俠請看了再說話!」

  武騏接過打開一看,只是紙卷上寫著:「江南武騏經三夫人介紹入壇,來意不明,用心可疑,著外三堂速查明其以往行動及接觸人物,立即歸報,並請示七夫人處置。」下有內三堂總舵印記。

  一看這寥寥數字,武騏心中大震!卻見岑參又凝重地道:「老朽此來用意,少俠諒已知道,這宗秘卷,老朽已壓了十天,現在給少俠過目,少俠看怎麼辦?」

  消息來得太突然,武騏一時之間,不知怎麼接口,對這位相交不深的司閽舵主,使武騏不能不有所顧忌,於是他凝思片刻,毅然起立,長長一揖道:「舵主一番好心,在下心謝……」

  話未說完,岑參已揮揮手打斷武騏語聲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少俠該回答老朽,要不要送出去?」

  武騏沉聲道:「若是舵主不發出,有何影響?」

  岑參道:「那老朽除了一逃之外,只有等絞首之刑。」

  武騏毅然道:「小可一生不作損人利己的事,既然如此,舵主就請發出。」

  岑參神色微微激動,點點頭道:「老朽沒有看錯少俠,但那邊有沒有麻煩!」

  發出後當然有麻煩,而且凶危不可預測,但武騏能說什麼呢?僅長長一歎,點了點頭。

  岑參道;「老朽有個兩全之計,少俠即刻離開此地!」

  若是就此一走,所為何來?武騏暗暗苦笑,搖搖頭道:「反正事情不急,容小可考慮一天。」

  岑參起立道:「那麼老朽走了,少俠從速決斷!」

  說完,推開窗戶,長身而起,如煙掠出,瞬息消失於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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