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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聞言,紫面將軍大吃一驚,急問道:「令郎的缺陷是殘廢了麼?」

  白衣人沉聲說道:「除了不能講話以外,還帶了點瘋話!」說此話時,偷眼瞧了三姐一眼,只見她芳容變色,嬌軀顫抖,心中大感快慰,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紫面將軍頹然倒在椅背上,滿面痛苦之色,半晌才幽歎了一口氣,黯然道:「這也不怪吾兄,唉,命運如此,我怎能怪你……」他好似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把這話說出口,這時,他的神態仿佛蒼老了數十年,他已有老年人的沉痛、龍鍾,他痛苦地抽搐著,低低說道:「金兄,我不是背義的人,我將遵守諾言,將女兒許配令郎。金兄,我們不會因此破壞友情的,我要向你保證,金兄,我們不是仍在快樂地飲酒,天下有什麼事能改變我們呢……」

  他極力裝出一絲笑容,但那黯淡的笑容,落在白衣人眼裡,直比哭還難看。他捧起酒罈,一壇壇往口裡倒,最後有三個空罎子從他身上滾落,摔了一地碎片。老將軍漸顯蒼老了,他蘊於心內的心病同時爆發,旁邊的人,只聽他輾轉地夢囈著:「是的,命運如此,我家女兒俱是薄命之人……」

  白衣人十分同情他,但想了三姐給他的刺激,他就生平抹殺了一次良心,裝做沒看到的神色。

  忽然,微翠三小姐跚跚向他走來,他直覺到了,仍裝沒見著的樣子。最後,微翠輕拉著他的衣角,並輕呼伯父,他便不能裝糊塗了。遂低聲說道:「哦,侄女兒,你有什麼事要向我說?」

  三小姐極力止住滾落的淚顆,輕輕地說道:「伯父,我可以請你到花園裡坐一下嗎?」

  白衣人道:「可以,可以。」

  來到了花園,清涼的輕風,驅走了他的煩惱,他假意十分關心地問道:「侄女兒,你說吧,伯父替你做主。」

  三小姐道:「你可以欺騙我爹爹一下嗎?」

  「這……怎麼可以,我與你爹爹相交數十年,從未說過一句謊!」

  「伯父!」微翠輕輕呼了一聲,仰著臉望他,明亮的月光下,白衣人清楚地看到她的淚顆已流到了唇邊。她抑制悲傷,懇求道:「您一定要幫侄女兒的忙,您就為侄女兒說一次謊,侄女兒會永生感激您的!」

  白衣人道:「你先說出來,讓伯父考慮一下。」

  三小姐淒涼地說道:「伯父,我……我自己委屈一點不要緊,但我極不願連累爹爹傷心,他老人家為了膝下四個女兒的遭遇,幾乎要發瘋了,伯父,我懇求您,騙我爹爹一下吧,說您的兒子是健全的,剛才的話,就當喝酒完了開他玩笑的,伯父您千萬……」

  三小姐的胸襟濕了,沒有更大的事比她爹爹傷心更令她傷心的,她的手緊拉著白衣人的衣角,滿面俱是由衷的懇求之色。白衣人心中有點感動,故意說道:「我兒子耳聾、口啞,患有瘋病,你能忍受嗎?」

  三小姐點頭道:「我能的,伯父,我命運如此,你為何要這樣問我呢?伯父,您是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您千萬要幫我這個忙啊……」

  這一番話,有如杜鵑啼血,說得哀怨絕倫,白衣人固執己見已深,此刻也不由得改變了一點,道:「好的,我答應你,但我必須說一聲,你不能受的苦,千萬不要勉強,要知這事會使你一生痛苦的……」

  「我謝伯父您的好意,我會永遠感激的!」三小姐哀怨萬分的時候,仍然不忘爹爹有變態,催促道:「伯父您快去,遲了,他老人家會……」

  白衣人點頭道:「好的,我這就去!」走了幾步,忽似想起了什麼,回頭說道:「侄女兒,明晚我將考驗你的心志是否堅定,因為我不信你能為了爹爹,付出這麼大的犧牲,記住,明晚我吩咐劣子與你見面……」

  三小姐咬著芳唇,毅然說道:「伯父,您放心吧,侄女兒將忍受更大的痛苦來安慰爹爹。」

  白衣人心中冷冷一笑,也不多說,舉手推門而入,果見平蠻大將軍倚在椅背上,喃喃自語著,如中鬼魔,他走近了也沒察覺。

  白衣人重重拍了他一下,大喝一聲:「老申,你真差勁,快起來吧!」申無畏猛然一驚,睜開血紅醉眼,道:「金兄別管我了,我很痛心……讓我休息……」

  「老申,你真受不了打擊,看樣子,我們這門親事還是算了吧。」

  「這話怎說?」

  申無畏猛地跳起來,大聲道:「金兄,你竟把我看成這種人,不行,不行,這門親事,誓必決定下來,我們之間最重信諾。換句話說,我的女兒生來就有難言的缺陷,你也會叫兒子忍耐的!」

  白衣人朗笑一聲道:「老申,我是懷疑你的為人,老實說,剛才完全是小弟的戲言,試試你我交情如何,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老申,你真是生平知己!」

  「什麼?」平蠻大將軍剛坐穩身體,忍不住又跳了起來,匆匆說道:「金兄,适才一番是開玩笑的?」問這話時,不知是驚,抑是喜,使他黯淡的紫臉忽然又開朗起來,猶如返老還童的老人,現出了他不服老的生氣。

  白衣人點頭道:「是的,小弟的目的無非想試一試離別多年的老友改變了沒有,哈哈,老申,咱們真是好朋友呀!」

  申無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聲笑道:「不錯,不錯,金兄一向很風趣的,多年的分別,幾乎使我把你的脾氣忘了,哈哈……」

  三小姐悄悄走了進來,一見爹爹滿面喜容,芳心底下,說不出的欣慰,抑或是辛酸,忍不住背過頭去,偷偷落了一把眼淚。

  這時,一個年約四旬,儀態大方的婦人走了進來,抬頭便看到了白衣人,她怔了一會,驚道:「哎呀,什麼風把金將軍吹來的,噢,多年不見,金將軍你一向可好?」

  白衣人應變真快,轉眼便猜出來人的身份,忙回笑道:「夫人可好?多年不見,夫人發福了,哈哈……」

  中年美婦臉孔微紅,想是十分歡欣所致,她道:「金老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幾年來,害我日思夜想,惟恐斷送兒女的青春,你來的正好,請問令郎可隨來沒有?我家的翠兒年紀已經不小了,您也應該實際行動為今郎完婚了!」

  白衣人道:「夫人別忙,這事正是我來此的目的,當不會草草忽略的。」

  中年美婦還想說話,門外又走來兩人,一是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一是俊美的少年人,白衣人很快地就認出那白髮蒼蒼的老嫗是申無畏將軍的母親——鐵面婆婆,那俊美的年輕人他在路途上曾見過一次面,正是自家的情敵,與微翠同行的男人。

  他內心忽然不快起來,見了他,仿佛見了自己失敗坍台的樣子。

  他溫文有禮地向老嫗請安,然後自恃身份,很不客氣地指著俊美年輕人問道:「老申,這位是令郎?」

  紫面將軍搖頭道:「他是我朋友的長子,年紀雖小,一身武功卻不能輕視。此子忠厚知禮,做事不苟,十分得我歡心!」頓了一頓接道:「我第四位女兒整天吵著要學武,迫得我沒辦法,只好請他來此傳她武功……」

  鐵面婆婆道:「青青找到沒有?老身很為她擔心,萬—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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