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奔雷小劍 | 上頁 下頁 |
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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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姑娘想法與她弟弟不同,聞言心頭大震,她年事稍長,雖然在爺爺去世十年後她才出世,但曾聽父母談起爺爺生前事蹟,隱約記起爺爺的綽號人叫「千手如來」,武功在昔年江湖上是成名人物。剛才初遇時,偶聞唐古老頭之呼叫「千手如來」這綽號,她已覺此名好生耳熟,一時兀是記不起是誰人來,這刻給唐古老頭再一申說,心頭疑念陡生,自忖道:「莫非爺爺當真還沒有死去?」 不錯,白衣姑娘猜得對極了,耿鶴翔不但沒有死去,而且武功已臻頂兒尖兒,這事卻緣如何,就得把原委從頭說起。 遠在三十年前,興昌縣郊有一條大村莊,名叫萬福村,村中倒住有千來戶人家之譜,但多是貧苦操勞的莊稼人家。 有一天,突然搬來一家姓耿的人家,這家人來時很是詭秘,因此村裡人只知他們是從蘇浙地面搬來的大戶,非常富有,其餘的就一概不知。這人家非常闊氣,一搬進村便在村裡建起一所富麗堂皇,紅磚綠瓦的大樓。可是住下還不到一個月,便聽說這姓耿人家的老主已然身歸道山,修短有數,人有生必有死,村裡人倒也不疑他。耿家既屬豪富之戶,擇地營葬,治喪祭奠自是大大擺佈一番,當家奠奉安之際,來了許多外方人,到來弔唁觀禮,耿家同時也把萬福村闔村的村民,不管窮富老幼,統統請來幫忙喪事,富的饋禮贈物,貧的施來濟錢,手底下闊綽得很,因而一村之眾,莫不交口讚賞。 就在耿家主人棺木下葬的當夜,陵墓裡卻出了怪事,原來這墓墳不比尋常,是由巧匠仿前代帝王權貴的陵寢營造,外固中空,換句話說,就是建了一間地下室來停柩,並無泥土擁塞四周,裡邊極其寬敞,正如赤煉人魔所見的一般。這個死去的耿老主人,正是當前負傷倒地的耿鶴翔。原來耿鶴翔並沒有死,等仵工把他的柩棺安放好,弔祭的人離去之後,他便從棺裡一撐而起,破棺而出。 耿鶴翔那時還不到四十歲,武功已經極高,尤其是自創一套斷玉袖招,闖蕩江湖以來,真不知道折盡幾許江湖好漢,武林高手。耿鶴翔坐了起來之後,把手揉揉雙目,迎空吐了一口氣,緩緩地站起來,袍袖一拂,嘩喇喇一聲巨響,便把一副上等堅固的棺林震得粉碎,口裡罵道:「好不晦氣,老子今天倒要裝死,鑽這什子棺材!」 耿鶴翔略略展開身形,雙袖橫飛,他那獨門斷玉神袖的招式已然展開,但見他矯如游龍,捷似神猿,呼呼聲中,直震得陵墓中沙石飛揚,激射滿地,過了頓飯光景,耿鶴翔的斷玉袖招已然使完,滿意一笑,摸到石壁上一按,這石壁原來裝下機鈕,只一按,石壁上呀地一聲,現出一道小門來,耿鶴翔朝小門鑽出去,那便是西側假門,就如與赤煉人魔同出來時一樣,經由小石台的洞中鑽出。到得墓外,天色已黑,四周靜悄悄,天上烏雲密佈,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風又大,當真是月黑風高之夜。 耿鶴翔一出墓門,身形急轉,便轉到一塊大青石之後,在荊棘叢中,搜了一會,掏出一個包袱來,還沒有打開包袱,已先自把入棺時所穿的那身錦袍脫下,卷了起來,然後才打開包袱,換上套粗麻袍來,再戴上一個預先準備好的無常鬼形狀的假面具,披麻舌吐,當真恐怖。藏好那套錦袍,這才如飛地下山崗去,不消片刻,已抵自家門口。這時因為夜深,闃無人跡,也沒有人碰到他這般怪像。耿鶴翔飛雙足一點,已然上屋。 這是他自己的家,門路自是熟悉,眨眼之間,他已轉到上房,雙足一掛,一式倒吊金鉤,腳上頭下,和身墜落,把眼朝窗口覷去,還未瞧得清楚,倏地眼前影兒一晃,勁風撲到,來人已然遞了一掌,快捷俐落之極!功力也似不小。耿鶴翔左袖一揚,那勁風已給反撞回去,只聽他口裡低低呼道:「繼兒,是我,別胡亂發招!」對方那人一聽聲音,失驚叫了聲「爹!」耿鶴翔已身如遊魚,飄進屋裡。 那發掌的人正是耿鶴翔的兒子耿繼鶴,年方十八歲,生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端的一表人材出眾。他見爹爹已進屋去,便也緊跟而入。到得房裡,但聽繼鶴叫道:「爹,你老人家原來還健在!」 耿鶴翔把面具卸了下來,微微一笑道:「繼兒,你爹是裝死,有好東西沒有,快拿來給你爹受用。」 不一刻,繼鶴端了一壺暖酒,幾式精美小菜,爺兒倆便在房中開懷暢飲起來。繼鶴滿腹狐疑,他生性篤孝,明知他爹這番裝死,其中必多緣故,兀是不敢隨便動問。待得耿鶴翔把桌上的酒菜,風捲殘雲般咽了個飽之後,瞪了一瞪眼,問他兒子道:「爹這番裝死,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繼鶴點了點頭,耿鶴翔乃把事情說出。 耿鶴翔這家人,本是住在江蘇鎮江府,耿鶴翔中年喪妻,遺下一子,即這耿繼鶴,家本富有,父子相依為命,生活倒也好過。耿鶴翔自幼從異人習技,及成,才回江蘇家園,在江湖上已然闖出大大萬兒,只因他習的是「千手拳」,其快無比,與人過招之時,對方宛如見是與千百隻手相搏般的,輕易便為他這千手拳法制伏下來,折倒在他手底裡的人無算,因此江湖上的人,送他一個綽號叫「千手如來」,他也居之不愧。 只因所向披靡,耿鶴翔傲心漸生,一天在花園裡練功,穿的是長袍闊袖,招式展開,袍袖飄飄,宛似天仙飛舞,練到急處,只見一片袖影。耿鶴翔不由驀地一悟,肚裡道:「練拳時帶動這袖子飄揚,姿態好看極了,如能把它練成一種獨門武功倒也不錯。」 尋思一定,從此便把千手拳化到兩袖上來,要知使袖要比使拳艱難上千萬倍,拳的勁道乃身體上天生遺傳下來的,袖上勁力卻要有深湛內勁配合不可,才能勁透袖端,方能成為一種武功,若如剛才練拳時那模樣,袖上一點勁道也沒有,那只是弄歌舞般好看而已。耿鶴翔內功本已有了火候,自從有了這個念頭之後,益加朝夕進修,把內勁運到兩袖來,不過短短三年光陰,耿鶴翔的袖功已然練成。 這一天,耿鶴翔把一套由千手拳演化出來的袖招使完,但覺袖上勁道奇大,可以掃斷樹木,私心也自欣喜不迭,但這套袖功是他自己參詳出來,沒有名堂的,初時擬叫它做「千手袖」,又覺不妥,後來心念一動,竟急向內室跑去,那時他的妻子還沒有死去。到得內室,向他妻子討了兩個瑩晶晶的碧玉,跑到花園裡,搬了一塊大石頭,把碧玉安放其上,然後使勁用袖一拂,倒也厲害,這兩塊碧玉經他一拂,霍地一聲,竟然斷為四截。 耿鶴翔大喜過望,雀躍地跳了起來,喃喃自語道:「斷金碎玉,碎金斷玉,呀,這武功有了名堂啦,它,它就叫斷玉神袖吧!」俯身拾起了四截碧玉,喜孜孜地自回房中休息。從此之後,耿鶴翔自創這門武功,就管叫他的「斷玉神袖」了。 其實他那時的袖功只是初成,功力兀是有限,若與他後來在墓墳中所演的袖功來比,豈止斷玉,碎金也不奇了。 自這番以後,耿鶴翔已然躊躇滿志,目空一切,趾高氣揚,而他的武功,卻也到達江湖上一流人物之境,這年新春耿鶴翔剛滿三十歲,孩子也有了,年紀是經八九歲,在家裡呆得悶,便想到外邊走動走動。他的家是在鎮江府的一條村莊上,離開城裡要走上半日路程,這天便掇拾行李,徑到鎮江來,預算在城裡玩上幾天,才到各處名山勝地玩去。 從家裡出鎮江城,當然是易事,耿鶴翔出了門,緩緩趕路,行至日落時分,已經進入城裡。鎮江乃江蘇大府,人物薈萃,自是熱鬧異常,又值新春佳節,城中紅男綠女,熙往攘來,路上擠滿了人,耿鶴翔找得一處乾淨店房,投店落宿,便自出門,找得一家小菜館,揀個憑窗座位,居高俯覽,一面吃喝,一面觀賞路景行人。 耿鶴翔正自看得怔怔出神,但見大街對面有一塊荒蕪了的曠地,曠地原是堆滿了斷磚碎石一應廢物,但中央卻打掃得乾乾淨淨,顯然是有人想在此幹些什麼的。耿鶴翔尋思未了,就見一個老頭挑著兩隻紅杠子,後邊跟上兩人,一男一女。耿鶴翔一瞥已知這老少三人,乃是走江湖賣藝的,因為這一流人物多的是,耿鶴翔倒也不甚留神,只是隨便瞧瞧而已。 那三個賣藝的,一到當地,兩隻紅杠子就地一擺,掀開來取出令旗刀槍銅鑼花鼓的一應賣藝所需物品,檔子攤開,便做買賣,先由那個女孩子耍了一回鸞刀,耿鶴翔初時不大留意,乃至女孩子的鸞刀亮出,但見刀鋒如雪,舞動起來,宛似寒鴉戲水,天馬行空,矯捷中招式怪異俐落,清輝處處,使到緊時,只見白光一圈,兀是不見人影,四周觀者,采聲雷動,響遏行雲,似此身手,豈是個尋常賣藝女孩,耿鶴翔心中不由生疑。 但見人頭攢動的旁觀者中,有一個人最為怪異,此人一身域外人的打扮,負手悄立,人家鼓掌吆喝,他卻冷笑,偶別過頭朝小樓一瞥,但覺此人眼如電炬,精光迫人,耿鶴翔心下一顫,心想:「此處怎有這般人物,看這人打扮,回回不像回回,分明不是中土人物,從他兩隻眼神看來,可知此人內功渾厚,逾于普通武林人物!」心頭想著,不禁對這個人注意起來。 耿鶴翔看了半晌,臉色忽地一變,心頭火起,他瞧在眼底的竟是那青年人和那賣藝女子眉來眼去,那女孩子,年紀不過雙十左右,那個奇裝異服的人,看樣子也只二十多歲,但見她與他眉目傳情,尤其那女孩子,每遞一招,秋波盈盈,橫裡送到,那漢子如醉如癡,呆若木雞。要知耿鶴翔這人,雖說目空一切,高傲成性,卻是正派人物,宅心也是仁慈,乍見這雙男女的神態,不由怒氣填膺,心中好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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