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奔雷小劍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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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多一句話也不說,更無惜別之語,那知方洪抬頭看時,師傅竟也蹤跡不見。 方洪怔了半晌,當真武學之道,學無止境。難怪秦九凝輕身功夫那般高了,師傅更是出神入化。 忽聽秦九凝在遠處相喚,方洪這才忙追上前去!只見她在前緩緩而行,逕投崖下。方洪登時倒抽了口涼氣,皆因那崖高有數十丈,其陡如削,恁他的輕身功夫,實難如履平地,若她要越崖而出…… 秦九凝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突然在崖腳停下步來,道:「師祖已替你伐毛洗髓,你實不自知,功力一增,各種武功也皆倍增,你試將輕身功夫施展開來看看。」 方洪喜道:「當真麼?」兩臂一振,果然一躍竟有三丈高下,左腳尖輕向崖壁一點,早又騰高兩丈! 他本想騰身之後,即施展壁虎功,崖雖高有數十丈,自忖也能上得去,只是卻快不了,那知這一騰身,雖然輕功未曾倍增,但已可不用緩氣,即能再次躍騰,數十丈的高崖,只消十數個騰躍,即已到了頂上。忽聽秦九凝在上道:「我說如何?」 方洪已帶微喘,抬頭,與秦九凝一雙柔和的目光相觸,适才心中之喜,登時便化烏有,雖然自己與她仍差了好多,只看她氣定神間之態,可見她已早到崖頭,便道:「師妹的輕身功夫,愚兄實是望塵莫及。」 秦九凝聽他突然改口稱她師妹,竟會又綻顏一笑,道:「我在此十多年,那日不上下十來遍,這多年的修為,方有今日成就,你別急,他年你只有在我之上的。」 方洪並非是想在武功上勝過她,不過他好勝心強,覺得遠遜於一個女子,感到難堪而已,忙道:「今後還望師妹多指數。」 秦九凝在刹那間,面上卻又凝霜。當下兩人下山,奔東北而行。方洪對這位師妹還是莫測,這幾日相處,雖然沒像初見面那晚般,像幽靈似的冷得怕人,但綻顏而笑,卻不過是今晚僅見,而且莫不是笑容乍展,即又冰凝。 這出山之路,雖然秦九凝甚是熟悉,方洪一者要試試自己的輕身功夫增了幾許,二來怕落後難堪,秦九凝更不說話,兩人到了天明時際,已出了山區,眺眼一望,但見處處農家炊煙。 方洪道:「師妹,我們這是到了何處?」秦九凝漠然地舉目四望,說:「我不知道啊!」方洪朗聲大笑,道:「妙啊,我以為你認得道路。」忙到一個農家一打聽,原來已到了四川境界。 方洪忖道:「雖然沒走正東,現下卻可從揚子江順流而下,也慢不了。」 原來方洪從爺爺鏡湖老人讀詩,曾讀到過「千里江陵一日還」的詩句,他又是自幼生長在泯江之濱,故爾知道。當下向秦九凝說了。 秦九凝說道:「奶奶不是說過了麼,我對江湖之事,一點也不知道,隨你啦。」方洪心說:「便和你商量,亦是無用。」當下即不言語,兩人即刻上路,辰時光景,到了一個鎮集,店鋪都已開了門,方洪找到了個飯鋪。心道:「她自幼生長幽谷,每日皆是粗茶淡飯,我何不要幾樣可口的菜肴。」即吩咐夥計,選他們拿手的作來,並要了一小壺酒。 一會,酒菜送了來,秦九凝對那酒才一沾唇,便不敢再飲,菜卻吃得津津有味,正好奇的問這問那,忽見打店外來了一男一女,那女子穿著鵝黃衫兒,眉目秀美。方洪一愣,奇道:「荒野小鎮,怎會有這般嬌美的女子。」這女子不但美,而且她那鵝黃衫兒更是非絲非羅,異於鄉村的粗衣布服。 那女子身後一人,卻是個醜的少年,又矮又胖,兩個少年男女相映成趣,方洪不由注意。 只秦九凝有如未見,瞪著夥計端來的一雙清蒸雞,問道:「這鳥兒不小啊,像是……像是……咦,都不像。」方洪才要告訴她,進來的兩人已在旁邊一張桌子坐下,那女子早嘻嘻笑道:「哥啊,你說怪不怪,有人連雞也不認得。」那笑貌言態,天真之及。 那少年卻在招呼夥計,吩咐快準備飯菜。並向方洪上一指,道:「一樣得了。」夥計陪著笑臉,說:「少爺,一樣的倒有,只是快不了。」 方洪一邊注意這兩人,邊說:「師妹,這不是鳥兒,是養的雞。」忽聽那少年一擂桌子,罵道:「快不了也得快,少爺要趕路入山。」 兩人的口音、衣著,皆不像鄉人,一句入山,聽得方洪心中一動,昨晚一路行來,皆是窮山峻嶺,他們入山何事,莫非……登時想起師門這兩日來不但氣氛緊張,此行也只要自己聽命師妹,此外即一無所知,試想連對自己也不說明,可見此行對師門關係重大,而且極端秘密。 卻聽秦九凝說道:「你騙我,分明這是鳥兒啊!」方洪故意大笑道:「不錯,也算是鳥兒,但可是不能飛的鳥兒。」兩眼卻對少年更留意了。 一言未了,忽聽那少年震天價響又猛擂了一下桌子,罵道:「你便能飛,也飛不出少爺手裡去!」早聽那夥計怪聲叫嚷:「好哇,你打人!」 只見那少年斜刺晃了一拳,本是虛空發的,不料那夥計背上卻像被人搗了一拳,痛得一咧嘴。但他隨即嚇得張口結舌,少年是在面前,雖是見他打出一拳,但卻痛在背上。這不是白日見鬼麼?方洪卻瞧得明白,心中大奇,這和那晚劍魔發掌阻止自己出屋,竟是同一手法,只是拳掌之別。 那夥計嚇得不敢往後退,反而近前了兩步。那少年嘿嘿一笑,道:「你還敢說快不了,還想跑走麼?」 原來那夥計說明,別樣菜肴倒是馬上就得,清蒸雞可非立即就得的。那少年卻不聽他的,瞪眼又要罵人,想來這夥計也是個調皮的,就說:「小店將本求利,少爺你有銀子,何處買不到,你別找茬兒,請罷,一大早我可忙得緊,可沒閒工夫磕牙。」說著,退步便要轉身,也就是那少年虛晃一拳之故。 秦九凝竟似不聞不見,吃了兩箸,說:「當真這不是鳥兒,這味兒卻鮮美得很!」她連頭也不抬吃得津津有味,原來她是假裝著吃,掩飾她嘴唇牽動,輕輕說道:「別露痕跡,人家找上門來啦。」隨提高了聲音,說:「師兄,你也吃啊。」 方洪心中一震,難道這兩人便是神秘的對方人物,心說:「你叫我師兄,何異告訴人家我們會武功,豈不已著痕跡。」忙大聲道:「妹妹,你喜歡,就多吃些。」 秦九凝聽他突然改口稱他妹妹,忽地對他嫣然一笑。看見那穿黃羅衫的姑娘咕嚕著嘴,說:「爹爹怎麼吩咐我們來著,動不動就惹事生非,倒像你有生以來連雞也沒吃過,喂!夥計,只要快,隨便配兩樣得啦!」 這姑娘聲似黃鶯出穀,而且笑面生春,方洪不由抬眼瞧她,恰和她的目光碰個正著,那姑娘便又抿著嘴兒一笑。看來她年紀雖在二十上下,卻天真無邪,瞧不出她身有武功,但其兄武功驚人,其妹必也不弱了。 那夥計那還敢再搶嘴,膽怯繞過方洪身後,連聲答應,一會便將飯菜送來。四人都不再言語,方洪只是暗裡留了神,那黃衣姑娘卻毫無忌憚地用眼來瞧兩人。 秦九凝吃得不多,方洪心中疑惑,只隨便用了點,秦九凝已站起來,說:「好啦,走吧。」 方洪喚來夥計,算了帳,秦九凝已移步出店,方洪回眼一掃,只見那姑娘目送兩人,瞬也不瞬,同時聽得少年似哼了一聲。 兩人出了鎮甸,行經一個小橋,方洪已忍耐不住,見四外無人,忙道:「師妹,你瞧這兩人果是對方人麼?」秦九凝卻不答,想了想,說:「剛才你叫我什麼啊?那稱呼最好。」方洪陡然見她平日那麼冷漠的目光之中,突有異樣的閃光,方、秦兩家那不解仇,時時令他苦惱,不由心中一凜,道:「是,在江湖上行走,若以師兄妹相稱,無異告訴人家我們是武林中人,有時會添無謂的麻煩,那麼,今後我就叫你九妹罷。」 秦九凝眼神陡然一黯,掠了掠身邊的長髮,移步到了橋邊,望著水中她自己的影子,幽幽地說道:「師兄,你說我美麼?我們初見面那晚,你是怎麼說的,再對我說一遍,好麼?」 那晚方洪在月下看清她的面貌,曾說過秦寒梅不及她美得清逸,那不過是思念寒梅,心念中時時有她的影子,又因明白她們是孿生姊妹。自然而然心中作了個比較,口裡也自然而然地說出那句話來,不料她卻記在心中。像這樣的話語,那世俗女兒,必會說不出口的,方洪卻不奇怪,她原本生長於與塵寰隔絕的幽谷,心有所思,口便說出,天真未鑿,最真最實。突然被她一問,方洪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但心中頓時又浮現了寒梅姑娘的倩影。心說:「你雖美得清逸,只是太冷了些,到底還不及寒梅妹妹似的嬌美。」 秦九凝不待他回答,像在自言自語,幽幽地又說:「師兄,你瞧我與那黃衣衫的姑娘,又是誰美啊?」方洪一怔,萬不料她有此一問,自然而然已在心中比較起來,只覺這黃衣羅衫的姑娘,可又是一種美,不似九凝之冷,不像寒梅的柔,想是她天真活潑之故,更覺美得明豔。 但他怎能在她面前稱讚那黃羅衣的姑娘,忙道:「九妹,我不是說過了麼,你不但美,而且似仙女出塵,遠非他人能及的。」 方洪不願說違心之言,故爾只答她—半,所說實是不假。 秦九凝目中頓又射出柔和的閃光,顯然他的稱許,令她心喜,但也只是目光稍微柔和而已。方洪同時心有不快,尋思:「我問她的,她卻避不作答,倒盡說些無關緊要的,現今我已是本門中人,難道仍要瞞我?」 那知方洪尋思才罷,橋邊一棵樹後,忽傳出清脆一聲笑,說:「原來這是仙女下凡,喲!我倒失敬了。」 方洪大驚,就現下兩人的武功,來人已到樹後,竟會不知,那話聲似鶯鳴繞樹,掉頭一看,果然是那黃羅衫的女子!正沖著他一撇嘴。 秦九凝卻顯然毫不驚訝,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輕輕地掠了掠她那飄拂的秀髮,冷冷地說道:「這位姑娘過獎了,但他可沒說你醜啊。他只是沒說出罷了,在他眼中,我瞧得出,他贊你的美,可更勝過我呢。」 此言一出,方洪驚得比那黃羅衫的姑娘陡然現身,還要驚訝,心想:「怎麼心中所想的,她竟也知道?」 方洪那裡知曉,這秦九凝雖然天真未鑿,但她自幼生性冷靜,心無纖塵,她那雲台,較之得道高僧倒更為空明,方洪嘴裡雖未說出,但目中早流露了心聲。 方洪驚得發怔,那姑娘臉蛋兒一紅,啐了一口,說:「我才不要他贊我呢?」 秦九凝雙眸之中,倏地冷焰一閃,冷冷地說道:「那麼,姑娘跟蹤我們,可就是為了聽這一句話麼?或別有它意,此間無人,姑娘何不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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