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紫詔天音 | 上頁 下頁
六〇


  曇宗大師忍住心頭的戰慄,提聲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日曜輕輕「噓」了一聲,道:「悄點聲,我是來實現你的願望的。」

  曇宗大師冷笑道:「妖魔鬼怪,故弄玄虛!還不快滾,我就要用佛法除了你!」

  日曜沙啞的聲音冷冷道:「你不相信麼?那你看這是什麼。」

  說著,水聲嘩嘩,烏髮裹纏而起的黑卵忽然從中間分開,一隻萎縮了的手臂伸了出來,上面拿了一枚白色的權杖。她緩緩鬆手,那權杖發出幾聲脆響,落在了地上。

  曇宗大師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驚呼道:「昊天令!」

  日曜虛弱的笑聲不絕:「你倒很識貨。但只怕連你都不知道這四天令是做什麼用的。」

  曇宗大師吃力地將目光從這枚權杖上抬起來,望著井口這團氤氳的水霧,以及水霧中閃變的黑影。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欲望:「請施主賜教。」

  日曜挪動了下身子,更加舒服的伏在水面上,秋風悉索,周圍的樹木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片片陰影:「四天令合起來,是一副藏寶圖。藏的是天羅教的秘寶!」

  曇宗大師搖了搖頭,有些鄙薄地道:「這個秘密誰人不知?只可惜天羅寶藏早就被人掘起了!」

  日曜搖頭道:「你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幾年前,天羅教仗著天羅秘寶橫行天下,後來天羅教殞滅,那些寶藏便依舊被埋了起來,不但沒有少,反而多了天羅教五年來新搜集來的秘笈,包括秘魔之影的煉製方法,當年從少林寺掠走的七十二絕藝跟武當、崆峒、峨嵋的劍譜。」

  她這段話還沒說完,曇宗大師的目光就變了。如果說剛才他的目光只是貪婪,那現在就是墮落。他已經受夠了失去全部秘笈的痛苦,現在突然有個機會,能夠獲得更多的秘笈,也難怪他會失常。

  他突然出手,一把將昊天令抓在手中,舉到面前,仔細地看著。那權杖潔白晶瑩,猶如白玉。

  價值連城的和氏璧,也沒有這般誘人的光澤。

  曇宗大師看著看著,仰天爆發出一陣極為得意的狂笑。

  日曜歪頭看著他,眼睛中光芒微微閃爍著,似乎有些嘲笑的意味,淡淡道:「天令一共有四枚,玄天令在楊逸之手中。你既然對他有恩,要過來應該不難。只可惜加上這枚,你也不過才兩枚。」

  曇宗大師身子一震,突然撲了上來。湛湛的月光照得小小禪院宛如白晝,更照出他的雙目一片赤紅,但他還是不敢靠近井口的那團霧氣,激動地叫嚷道:「給我!給我!」

  日曜憐憫地看著他,仿佛天上的神魔,看著為欲望而折磨的凡人。她淡淡道:「另外兩枚權杖,都在華音閣主卓王孫的手中。」

  曇宗大師的身形突然頓住。因為他知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卓王孫手中奪得任何東西的!相反的,若是卓王孫知道這兩枚權杖在他手中,只怕他馬上就會有殺身之禍!他凝視著手中的權杖,一時冷汗涔涔而下。

  日曜悠然地看著他,突然道:「我可以幫你奪得蒼天令、炎天令。」

  曇宗大師身子又是一震,他驚喜地抬起頭來,聲音都禁不住有些結巴:「只要能奪得蒼天令、炎天令,弟子……弟子……」

  日曜搖了搖頭,道:「我什麼也不要你的,只是少林寺曾於我有恩,我不忍見他衰敗下去。但我只能指點一條路給你,怎麼做,就看你的了。」

  曇宗大師急忙點頭。

  日曜道:「我說過,你曾于楊盟主有恩。」

  曇宗大師又點了點頭。

  日曜道:「江湖上人盡皆知,天羅寶藏已經不在,因此,聚齊四天令之事,便沒有了什麼實際利益,而只是統一武林的一種象徵。至於這象徵之後的秘密,除了你我之外,卻沒人能知曉。」

  曇宗大師跟著點了點頭。

  日曜道:「而無論楊盟主還是你們這些正道,都急欲除掉華音閣,是不是?」

  曇宗大師再點了點頭。

  日曜道:「所以你可以進言楊盟主,再開天下武林大會,約華音閣主,共商武林大計。明裡是以兩枚天令博其另外一半,勝者便可擁有全部四枚權杖,暗裡卻是正道與華音閣正邪交戰,戰敗者氣焰大挫,接下三年必定沒有什麼作為了。楊盟主以武林安危為己任,想必會被你說動的。」

  曇宗大師臉容一陣扭曲,用力握著那枚昊天權杖,怒道:「你叫我又把它交出來?不行!」

  日曜哼了一聲,道:「不舍其小,何得其大?你若只有兩枚,跟沒有有何差別?何況四天令流傳日久,聲望甚高,如今華音閣與武林正道又恰好各執其二,拿做正邪交戰的彩頭,誰都不會起疑心。等正派奪得之後,你便悄悄記錄下來,自行去挖掘寶藏,豈不快哉?反正他們又不知曉其中的秘密!」

  曇宗大師怦然心動,緊緊握住昊天令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可見心頭交戰之劇烈。他突然嘶聲道:「那華音閣呢?卓王孫若是不來,又如何?」

  日曜緩緩閉上眼睛,柔媚跟沙啞的聲音一起道:「相信我,我會安排好的。」

  曇宗大師額頭上青筋暴起,一直蔓延到太陽穴,青筋連鼓幾鼓,將他的臉色壓得通紅。他終於大吼道:「我拼了!」

  日曜滿意地點了點頭,眸子中閃過一絲笑意。秋月暈波,那霧氣凝成的光團向古井深處隱退而去,微微水聲漸漸平息,禪院中又恢復了寂靜與空虛。

  曇宗大師手握著那枚昊天令,坐在蒲團前的石地上,一直坐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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