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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卓王孫笑了笑,意示鼓勵。吉娜拿著劍歪歪斜斜地砍了過來。

  卓王孫突喝道:「認真些!」吉娜一呆,住手不砍,卓王孫手一抬,劍尖已經指在吉娜的頷下。寒氣如針,直透心際,吉娜雖然明知道卓王孫不會殺她,但害怕的感覺仍然迎面撲來。

  卓王孫收劍:「再攻!」

  吉娜喘了口氣,一呼一吸之間,害怕的感覺猛然收縮到心間,化做一縷刺痛迅速通向右手。寒光一閃,劍走中鋒,猛然刺出!

  卓王孫咦了一聲,身一側,也一抬手刺了出去。雙劍緊擦而過,似乎速度都不是很快,但吉娜的劍剛刺到卓王孫的肘後,卓王孫的劍已到了她頷下。卓王孫道:「你看,並不需要快多少。」收劍道:「再攻。」

  吉娜一聲嬌喝,一劍直劈下來。卓王孫橫劍一架,吉娜又是一聲嬌斥,變直劈為橫削,卓王孫斜劍一封,吉娜和身撲上,連人帶劍向卓王孫撞去。卓王孫一飄身閃開了,吉娜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卓王孫皺了皺眉,一劍平出,又指在吉娜頷下。

  吉娜喘吁吁地道:「你怕了沒有?」

  卓王孫忍不住笑道:「劍是指在你的頭上,我為什麼要害怕?」

  吉娜道:「不害怕,那你將劍拿開,我們再來打。不就是學劍麼,有什麼可怕的,我使勁學!」

  卓王孫手輕輕一抖,劍尖發出一種鸞鳳的清音,劍身倏然變的朦朧起來。卓王孫連抖幾下,在吉娜的面前蕩出數朵劍花。早晨的太陽照下,劍花光芒奪目,明豔不可方物,一種森寒威嚴之氣卻熒熒然橫溢而出,這淩厲的劍招竟然迸發出一股致命的美感,幾乎讓見到的人產生出一種窒息感。

  吉娜喉頭一緊,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卓王孫冷笑道:「這也是春水劍法的威力。你若是潛心學習,破解我這一招不難。但若是象剛才那樣自暴自棄,我一招就可以控制你的心神,再一招就刺穿你的身體!在這一招面前,你只是一隻蟲蟻。」

  吉娜怒道:「我不是!」

  卓王孫收劍淡然笑道:「我從來不聽別人的辯解。要說就用你的劍說。」

  吉娜哼了一聲,將劍拋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道:「破劍破劍!」伸手對卓王孫道:「我要你那把劍!你那把劍好。我若用它一定能勝你!」

  吳越王府。

  孟天成風塵僕僕地從武當山回來,當他見到日曜的時候,卻不禁駭然變色。

  只見她半浮在水中,全身都呈現出一片灰白的色澤,還佈滿了皺紋。她原來極長極黑的頭髮都變得毫無光澤,軟軟地浮在水中,宛如一堆衰敗的水草。她此刻的軀體仿佛早已死去、卻又借了法力還魂的僵屍一般,隨時都會腐爛發臭。

  更可怕的是,她左側那個頭顱竟已完全萎縮,變得只有拳頭大小,有氣無力地懸掛在脖子上,已經變成黑色。右側的頭顱的臉色竟比紙還要蒼白。

  孟天成雖然素來厭惡這兩人,幾日不見,她們竟變成了這個樣子,也不禁心中一陣噩寒,欲言又止:「你們……「

  右側那個頭顱有氣無力地抬頭望了他一眼,原本輕柔婉媚的聲音也變得嘶啞不堪:「該死的國師,竟將我們放在法壇上受了七日七夜生不如死的折磨,還取走了我一半的血肉。我現在全身都被抽空了,動一動都痛徹骨髓。而姐姐更要一年的時間才能蘇醒……」她目光陡然一厲,咬牙切齒道:「他日我們若回復了神力,第一個就要將他碎屍萬段!」她還未說完,就猛烈咳嗽起來,仿佛連心都要嘔出。

  過了良久,她才緩過氣,聲如遊絲地道:「好在,他終於還是信守承諾,把昊天令交給了我。」

  孟天成低頭看去,只見她灰白、枯瘦的手中牢牢握著一枚白色的權杖,仿佛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一旦抓住,便再不鬆開。

  孟天成看著她,神色中有幾分厭惡,也有幾分憐憫。

  過了好久,日曜的聲音才平復下來,喘息道:「你見到武當三老了麼?」

  孟天成點了點頭:「他們說,並未忘記當年的承諾,一月後定會如期前往嵩山大會。」

  日曜點了點頭:「幸好這次你未辱使命。要知道王爺天下無敵的武功,可全在他們三人身上了……」剛說了幾句,又是一陣咳嗽。

  孟天成默然。

  他想不出這三位武林元宿與王爺的武功有什麼關係。

  日曜看了看他,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無力的笑容:「這次幹得不錯,我會代你向王爺多多美言的。」她此時力量大不如前,對孟天成的態度也有所緩和。

  孟天成微微冷哼道:「先知若沒有別的事,在下先行告退了。」

  「站住!」日曜嘶聲喊了一句,孟天成止住腳步。

  日曜喘息了良久,才又浮出一個虛假的笑容,輕輕道:「你立即護送我去一趟少林,我要帶著昊天令去見方丈老禿驢,讓他準備第二次武林大會了。」

  月之十二,夜色處上。

  滿天月華隨著那淡淡的白衣,照臨在華音閣最大的水域——莫支湖畔。

  微霜傾灑在湖面上,泛起點點銀光,楊逸之站在水邊,夜風揚起他如雪的衣衫,讓他整個人看去高華無比,宛如自在行走于煙波之上的神仙。

  只是,他眼中卻有淡淡的落寞與憂傷,一如秋空中的微雲,點點灑落在明月周圍,點染了明月的寂寞,卻也讓這月色脫離了最後的俗塵,顯得那麼出塵,那麼清遠。

  渡過這方水域,就會進入華音閣的核心地帶。

  然而這武林中最大的禁地,卻平靜得出奇。沒有守衛,沒有機關,甚至傳說中守護華音閣數百年的四天勝陣,也沒有絲毫觸動。

  月下的華音閣,是何等美麗、幽靜,完全沒有傳說中的神秘、險惡。甚至空寂的莫支湖畔還系著一葉小舟,似乎在歡迎著客人的到來。

  楊逸之卻並沒有立即上船。他靜靜立于水畔,仿佛在思索著什麼。

  月色微動,在他身前投下一條纖細的人影。

  他依舊注目湖波,並未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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