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紫詔天音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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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天成手一合,烏光霍然消散,化為一枚七寸餘長的鐵尺。 他淩空站在那塊白色巨石上,冷冷道:「殺了,又怎樣?」 霧氣在他身邊蒸騰變化,依舊看不清面貌。但那份邪逸之氣,卻比去年更加濃烈,更加咄咄逼人。 吉娜不禁後退了兩步,定了定神,卻又高喊道:「你殺了他們!」 孟天成皺了皺眉,不再理她,只低頭注視著手中的鐵尺。 突然,他手中的烏光輕輕顫抖了一下。 一道輕靈的山風從天空高處吹拂而過。 整個點彩峰上的日色一暗,似乎天地間所有的光芒都被突然收束,化為一道月白色的光之利刃,從孟天成腳下的巨石處直插而入。那是天地本來的威嚴,所以並不強烈,只如冷月照在流水上,但流水卻忽然流過了千年。 巨石斜斜斷為兩截,整整齊齊的兩截。而這一切發生的那麼自然,宛如天荒地老,只能承得起一滴淚,便再無任何的改易。孟天成還沒有絲毫反應,便隨著半截巨石向下猛然墜去。 天風卷月,那道冷光巍巍耀起,向他騰了過來。這並非殺戮之劍,卻又強極無倫,甚至讓人無法抗爭,只能靜默地接受著它的施與。 孟天成駭然變色,誰的劍術竟達到了如此境界?赤血彎刀突然出鞘,向地面猛地揮出,想要借著真氣反彈之力,立穩身形。然而,那道月白色的光芒瞬間已到眼前! 這道光芒並不特別刺眼,上面附著的真氣也並不是特別狂悍——或者說,那道光芒上甚至並未真正帶上一絲真氣! 這光芒就宛如是一縷清風,一道月光,無意中傾瀉到你的面前,卻瞬間就能侵蝕你的心靈。 因為它是如此美麗,美麗到你甚至不願、不想、不忍抵抗,甘願承受它帶給你的一切憂鬱、哀傷、孤獨、甚至…… 死亡。 這是何等空靈,卻又是何等強大! 月光就要穿透他身體的瞬間,卻突然如微風般消散在空中。 孟天成隻覺全身一空,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和崩塌的碎石一起,重重跌入塵埃。 吉娜一聲驚呼,但隔得太遠,卻來不及救援。 就見紛揚的塵埃中,孟天緩緩抬頭,嘶聲道:「是你。」 他身前站著一個人影。 來人全身籠罩在一片月白中,再沒有別的顏色,仿佛秋夜的月光,隨著他突然降臨在了正午的山頂上。 白色,本是天地間最普通的顏色,無處不在。但在這一刻,天地中所有的白色似乎都煌然褪色,化為虛無,唯有他身上的那一襲衣,才是真實的。 山中雲蒸霧繞,吉娜極目眺望,仍看不清白衣人的面貌,只看見一道光芒,正緩緩從他手中消失。 他並未收手,而是久久注視著自己指尖的光芒。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從一片奪目的華光中脫出,顯得如此寂寞。 仿佛他便是那偶然離開了天界的神祗,孤獨行走在蒼茫世界上。萬物眾生都不過片片塵埃,對他的一身潔白不能有絲毫沾染。 只有他手中的這道神之光芒,永遠伴隨在他左右。 孟天成臉上浮起一絲譏誚的笑容,他並未傷在這道風月劍氣下,但心中卻無比蒼涼——因為剛才一擊之中,勝負早已分曉。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接不下這一劍的! 他愴然笑道:「你手下留情,我本不該再出手的。然而,我答應了王爺,玄天令就一定要帶走。」 煙靄中,吉娜聽到那人似乎輕輕嘆息了一聲。 孟天成緩緩站起身,用力將手中那枚鐵尺擲出。砰的一聲輕響,鐵尺直插入兩人中間的岩石上,不多一分毫,也不少一分毫。 那人默默看著,並沒有動。 孟天成一字字道:「我雖絕無勝算,但卻必須出手。」 那人並不回答,良久,方才道:「你本非惡者,我不能讓你做不義之人。我隨你入京,等你將玄天令交給吳越王后,我再劫奪。」 孟天成笑了。他名列蘭台譜第一,容顏自是俊美。但這一笑,卻帶了莫名的邪意:「不必了!」 彎刀緩緩拔出,真氣注入,刀身上漸漸亮起無數血紋,彙聚成一團妖異的紅光。雖然隔得很遠,但吉娜仍能感到他氣息的變化。 這是與剛才和神隱武士對決時孑然不同的鄭重。鄭重得甚至有些慘烈。 而後,他的手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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