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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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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猶如平地驚雷,華音閣瞬間陷於內亂,姬雲裳亦帶著秋璿遠走邊陲。 從那一刻起,她與母親再未交一言。不久後,她不辭而別,獨行千里,終於又回到了華音閣。一別之後,音信渺茫。這些年來,她也曾試圖原諒自己的母親,想去曼荼羅陣尋她,卻終未能成行。 而後,便傳來了永訣的消息。 那一刻她失聲慟哭,卻再也無法挽回。 這一劍,改變的不止是郭敖的人生,還改變了太多太多人。 郭敖亦久久沉默。 他出生富貴之門,卻不過是小妾所生,在太師府中的地位比奴僕高不了多少。他的母親懦弱無能,只天天叮囑他要討大哥世蕃的歡心。他是庶出,沒有尊嚴,沒有地位,沒有庇護,沒有前景。他甚至知道,他的父親嚴太師,是個世人不齒的大奸臣。他的骨與血中,都是骯髒污穢下賤的東西,沒有半分高貴。 直到有一天,一位雖然落拓但卻武功極高的人找到他,告訴他,他不是大奸臣的兒子,他是當世第一高手于長空的兒子!他天生就該是劍神,他應該學習絕世的武功,成為人人敬仰的俠客! 那一刻,他的門忽然被打開,熾烈的陽光讓他全身通透。 他不惜冒著被大哥打死的危險,也要去尋找那人,學習他的絕世武功。但就在這時,這一招鳳還巢出現,他的絕世武功的夢幻,戛然而止。 這一招劍法對他人生的改變,甚至更大於飛血劍法。 如果于長空不死,如果于長空有時間將劍心全部傳給他,甚至將他帶入華音閣,不用漂泊於江湖,不用遇到惡魔般的鐘石子,他的人生將會怎樣? 卻因這一劍而夭折。 為此,他失望過、不甘過,痛恨過。後來無論姬雲裳對他多麼寬容,他都用血淋淋的殘刻來回報她。無論華音閣是否願意將他奉為主人,他都像個少年暴君般,在閣中胡作非為。但,這一切,又何嘗不是源于他童年時深深的烙痕? 郭敖眸中的神光黯淡下來,眼中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因為他從秋璿臉上看到了同樣的悲傷。 他輕輕嘆息:「你以為,是因為我恨你的母親,才故意要用這一劍來羞辱你的麼?」 秋璿不答。 郭敖歎道:「你錯了。」 「這一劍對我的影響,不是受劍之人,而是使劍之人。正是這個人改變了我的一生。」 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仿佛被銳利的東西刺中,帶來刻骨的痛,卻又有種釋然,似乎潛藏多年的愧疚說了出來,於是終得解脫。 秋璿有些錯愕:「我母親?」 姬雲裳?改變他最深的,竟然不是于長空,而是生命中恍惚而過的姬雲裳? 若沒有于長空的囑託,姬雲裳根本不會看郭敖一眼。就算是有了囑託,在郭敖成年之前,姬雲裳和他也不過匆匆數面。為何郭敖會認為,影響他最深的是姬雲裳? 這怎麼可能? 秋璿猶疑地注視著郭敖。 她能看到,他的手在垂下的衣袖中用力握住,蒼白的指節和突起的筋絡緩緩繃緊。 重出世的郭敖一直是那麼淡然,淡然到讓人覺得可怕。似乎喜怒哀樂似乎已不能再觸動他的心。唯有這一瞬間,時空仿佛突然逆轉,將他帶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那個恣意破壞的少年,卻在無人的角落裡,因恐懼與寂寞瑟瑟發抖。 秋璿秀眉微微蹙起:「我明白了。你看到我母親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去跟一個人比較,那就是你的母親。」 郭敖的身子一僵。 秋璿:「我父親號稱武功天下無敵,所以我母親的武功也就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但我卻知道,我母親的武功絕不下於父親。在很多人眼中,我母親在容貌、風采、武功、修養上幾乎是一個女子所能達到的極致。所以當她出現時,你便無法忘卻。而你的母親……」 秋璿頓了頓,不忍說下去。 郭敖笑了笑,笑容艱澀無比。的確不用多說。他的母親不過是大奸臣的一個妾室,只會逆來順受,甚至不惜為了活下去,出賣自己的尊嚴。她的美貌只能借助脂粉而存在,且日漸凋零;她的溫柔不過是剝離了尊嚴後的懦弱,在恐懼下忍辱求全。 她的笑容,總是那麼慘澹、強顏歡笑。 他曾經以為,天下的女人都是這樣的,依附于男人存在,盡自己的努力去討男人的歡心。無論她們想獲得什麼,都需要別人的施捨。蒼白,脆弱,渺小,可憐,只是富麗堂皇的地毯上的花邊,雖然美麗卻被人踐踏,無從躲避。 但,那一劍,卻是一道光,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女人。 強大,美麗,雍容,堅忍。 那一刻,陰暗的水牢似乎都被這一劍照亮,他看到了畢生未見的光輝。 也在那一刻,惡魔的種子真正埋進了他心底,再也無法擺脫,只能無助地看著它越來越壯大,探入他的心底。 它不住在他耳邊低語,血淋淋地提醒他:你看,這世界上有武功蓋世的俠客,有風華如神的女子,他們是存在的,但卻與你無關。你一出生,命運就已註定,下賤,污穢,卑微,墮落。一切美好高尚的東西都不屬於你,所有人都看不起你。若你不甘心這樣的命運,就只能出賣靈魂換取惡魔的力量,將那些人變得和你一樣污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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