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武林客棧·日曜卷 | 上頁 下頁 |
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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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只好呐呐道:「沙漠暴風的厲害,二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萬一您有個閃失,老僕怎麼對得起泉下的老爺?」 「可我不放心姐姐啊。福伯,不要多說了,趕緊給我準備駱駝!」福伯拗不過二小姐,只好哭喪著臉去準備。 二小姐得償所願,轉身笑吟吟來到臺上,道:「大家那麼遠過來做客,我和姐姐沒來得及好好招待,真是慚愧。今天就到此為止,日後再請大家過來。暴風快來了,各位就在堡中休息,等天好之後再走吧。」 眾人見二小姐美豔難得、天真爛漫,都後悔方才沒有出手。此時都為博美人賞識,哪裡還會囉嗦,哄然答應一聲,都退了下去。 一時福伯牽了駱駝過來,伺候二小姐騎上。 二小姐微笑道:「福伯,你不必跟我去了,就在堡中照顧客人好啦。」 「可是……二小姐,您自己去,我不放心啊。」 二小姐仍然滿面笑意,仿佛要出外郊遊一般:「有什麼不放心?上次暴風時我還獨自去捉鳴風雀了呢。我追到了姐姐,便立時回來,暴風不會這麼快來的。」 「既然這樣,二小姐可小心了。若見暴風起時,千萬不要逞強,立時便要回轉。大倌武功蓋世,不會有太大危險的。」 「我只擔心姐姐性子過剛,會殺了……好了,我走啦。」說完,二小姐一聲嬌喝,打起駱駝,「得得」向外行去。 一時堡門大開,二小姐策騎而出。突然,門邊閃出一條人影,抱拳道:「這位姑娘有請了。」 二小姐看也不看那人,依舊打駱駝前行:「你先進去吧,比武大會延後召開,我要追我姐姐去。」 那人沉吟道:「是不是一位紫眸之人鬧的?」 二小姐此刻方勒住轡頭,訝道:「你怎麼知道的?」 那人歎道:「我名鐵恨,此次千里追蹤,就是為紫眸之人而來。這位姑娘請回吧,我自會替你將他追回的。」說著,抱拳一揖,轉身行去。 二小姐急道:「你不可去!」鐵恨頓住腳步,等她說話。 「現在暴風將起,你去不得!」 「這個姑娘倒可放心,在下別無所長,就是一條賤命,怎麼都死不了。」 「不行!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鐵恨回身訝然道:「你?」只見面前的二小姐嬌怯怯,嫋嫋細腰僅只一束,仿佛江南細柳下的浣紗美人兒,卻哪裡像這北國沙域的佳人?鐵恨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她與這沙漠聯繫在一起。 二小姐微哼道:「怎麼,你看不起我麼?」 鐵恨不答。 「你若是不肯,那也沒有辦法。只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說著,二小姐策騎向前行去。眼見鐵恨一動不動,想必是等她走遠了才動身,從另一條路尋跡而去了。 二小姐一面沿著牆根緩緩走著,一面自顧自道:「姐姐跟那人是從這裡越出去的,若是不快點兒追出,只恐一會兒大風起了,將蹤跡吹得一乾二淨,可就再也無法找到了。」她一句話才說完,鐵恨已經沖了出去。二小姐頓時一臉欣喜,心道這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不過一路上有人相陪,倒不會那麼寂寞,甚為合她心意。 鐵恨果然不愧為神捕,一經二小姐領到方才兩人躍出之地,立時便尋出了方向。順著跟了下去。二小姐也不作聲,隨他追去。 大風將起,空氣悶塞,天上的枯黃更仿佛實質,浸浸然將整個長天染成一塊巨大的琥珀。兩人都是藝高人膽大,絲毫不將這異象放在心上。 二小姐指著地上一處蹤跡,道:「這便是我姐姐的瀚海長風掌。看來他們在道上還一面鬥著呢。我姐姐的武功乃是在這大漠狂風中練成,你的朋友只怕要吃虧了。」 鐵恨淡淡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不是朋友,難道是仇人麼?」 「他也不是我的仇人。」 二小姐笑道:「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那你為什麼要追他?」 「我是捕頭,他是要犯,所以我追他。」 二小姐訝道:「你是捕頭?」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想想鐵恨那鐵青的臉色,和鐵面神捕倒也相合。 鐵恨板了臉不去回答,二小姐見他臉有不豫之色,立即住笑,盈盈一禮,道:「對不住了,我從未見過官家的人,一時覺得有些奇怪。大捕頭千萬不要怪罪才好。」說著又忍不住笑起來。鐵恨哼了一聲,不去理她。 長沙莽莽,淩抱鶴與大倌留下的蹤跡清晰異常,兩人順著一路行下。到了中午時分,走至一個小沙丘時,這蹤跡卻突然消失了。 鐵恨皺眉站住,二小姐笑道:「這可要考考你了,你是追捕的大行家,現在應該怎麼辦?他們究竟去了哪裡?」 鐵恨仔細查看周圍。淩抱鶴的輕功極高,一下躍出,兩個腳印相距三四丈,他足著軟底千里靴,腳印極為明顯。而大倌以掌力助長輕功,每一躍出,便在空中擊出一掌,將沙面擊出一坑,也是橫掠四丈。只是她輕功略差一點,落地之時,腳印略微深些。兩人一追一逃,都是快到急處,兩行腳印,看去醒目至極。這本是鐵恨追蹤的最好助證,哪知從這個沙丘開始,這些蹤跡一概沒有了! 沙面上一平如砥,漫說是腳印,就是連一點小凹都找不出來。鐵恨追蹤多年,到了此時,也覺一籌莫展。 二小姐嬌笑道:「大捕頭也有袖手的時候了吧?你看不出來,我卻能看出來。只要你叫我一聲二姐姐,我就告訴你,怎樣?」 鐵恨粗豪漢子,向來打交道的都是江湖豪客,這等軟語戲言,卻哪裡聽說過?登時臉皮紫漲,將一張黑臉憋成了醬黑色。二小姐笑盈盈地看著他,便等著他回答。 鐵恨滿面漲紅,仿佛立時就要發作,其實心底窘迫萬分。這種情形他以前何嘗夢想過?眼見二小姐盈盈嬌羞,脈脈淺語的模樣,正笑嘻嘻地等著他回答,心中禁不住一陣慌亂。其實鐵恨看去滄桑,卻只有二十八歲,剛比郭敖大四歲。平生塞北江南,盡在風浪頂上遊歷,哪裡消受過這等溫柔?一時心如亂緒,卻又沒來由地感到一絲茫然無措。 二小姐見他呆呆怔住,也不回答,只管注視著自己,也不覺有點害羞,拍手笑道:「好啦,你不叫就算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可以讓你寫個欠單。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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